晓起村随处可见百年古树。谢锐勤 摄

　　晓起，一个既富有生活气息又不失浪漫诗意的村名。作为拥有“中国茶文化第一村”“国家级生态示范村”美誉的古村落，这个位于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古县江湾镇莘水和晓起水交汇处的小小山村，有着独特迷人的魅力。

　　下午，沿着一条叮咚作响的溪水来到村头，水口矗立三棵高大茂盛、树龄已达数百年的古樟树。小河蜿蜒，河面波光粼粼，仿佛闪烁着无数细碎的珍珠；妇人临溪浣洗，棒槌声如同冬日暖阳之歌的鼓点；野鸭浮游，偶尔发出几声慵懒的“嘎、嘎、嘎”鸣叫；老人在古树下抽着旱烟，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腾，让人不由自主忘却了都市的喧嚣与尘世的纷扰；有村民围坐在石桌边，跷着二郎腿轻嗅茶香；小孩在繁茂的树木间嬉戏玩闹，不时传来山涧清泉般的笑声……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快乐，仿佛能够无视外界的一切干扰。

　　如此乐趣融融的场景，也许就是千年前晓起村始居人汪万武的期盼。当年，歙县汪万武逃乱，至此天刚破晓，只见青山环绕，绿水潺潺，地沃草肥，花香四野，便搭草棚、起炊烟，为所居地取名“晓起”。晓起，晓起，破晓而起，村名不仅寄寓着先辈对后人的殷殷嘱托，也喻意美好生活的祥瑞之兆。

　　沿着古驿道漫步村中，大街小巷均由古朴厚重的青石铺就，弯弯曲曲，近百座明清古民居就散落在街巷两旁，青砖、灰瓦，典雅的门楼，深深的宅院，高高的马头墙，鲜明的徽派风格。晓起有过显赫的历史，进士第、大夫第、荣禄第、江氏祠堂等，每一座大宅院背后都可能埋藏着一段辉煌的过往；石雕、砖雕、木雕、墙绘等随处可见，精美的艺术与生动的故事，是徽派文化几百年积淀的结果。一门四进士和四代一品等家风传承，更是先贤留与后人宝贵的精神财富。如此荣耀，需要多少世代的福分方能修来？

　　然而，如果晓起只是人才辈出的古村落，还不足以在徽州地区古村落中独树一帜，更引人注目的，是村后山上的古樟园。小小的晓起，竟有樟树、银杏、杉树、红豆杉、栎树、檀树、柏树、栲树、榆树、楠木等超过30个品种、400株以上珍贵的古树名木。远远望去，郁郁葱葱，令人忘记身处萧索的寒冬。其中，最壮观的是超过800年树龄的樟树王，树干要六、七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围拢，宛若一位大力神巍峨的守护着晓起。树高数十米，树冠像一把巨伞直冲云霄，分枝则犹如飞龙在天，伸展手臂拥抱天空，为村民遮风挡雨。

　　拾级于古樟园中，每一步似乎都接通了天地之灵气。顶部的树叶，嫩绿中带着浅黄，被阳光照射得鲜亮而透明，恰似童年笑容的灿烂；中部的树叶，深绿中透出光滑，风儿吹过沙沙响，仿佛青年涌动的激情；底部的树叶，墨绿中还有草绿，浓密得纹丝不动，好像中年的成熟与淡定。更令人惊喜的是，当夕阳照射到粗壮而布满鳞片的树干上，宛如给樟树披上一件威风凛凛的黄金铠甲。众多鸟儿在枝头发出婉转的乐声，空气中飘来樟树特有的香气，后山暗香涌动，踩在软绵绵的落叶上，令人好似迷失于绿野仙踪中。

　　婺源的古村落，出于环境考虑，大多先种树，再建村，但如晓起一样敬树为神的凤毛麟角。在大饥荒年代，其他村都砍树卖钱时，晓起村民依然不为所动，这才保存了古樟园。良善的心是最好的风水，“而固守自己的行事方式/我才能放松安定/去梦想一种有爱的生活/恰如那溪流或者树林。”千百年的传承，种树与护树在晓起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情感记忆，一种文化见证，这是勇气，更是远见。

　　晓起的祖先不是留给子孙财物，而是留下翠绿的古树、良好的生态与优秀的家风。这样的祖训与村风，说是植树，更像育人，将“一年之计”与“一日之计”完美结合起来。植树与育人都需要时间，无法一蹴而就，而速生的往往难以成材；都需要氛围，独木无法成林，而生态平衡就是最好的气候。因此，于晓起人而言，他们不是在种树，而是在建设美丽的家园；不是在谋生，而是在传播优秀的文化；不是在光一家之门的独乐，而是在做惠及乡邻的众乐。正是这样的大气与愿景，才撑起晓起千年来的星光璀璨与生生不息。

　　联想起当下不少城市拆迁和乡村建设中对古树乱砍滥伐的行为，晓起的精神不更值得发扬吗？谢锐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