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活的脉动连在一起 |
——潘舜霞《小城的黎明》读感 |
▲▲黄少青 《小城的黎明》,潘舜霞这首诗的标题首先吸引了我。看下去,才知道原来它是五首小诗的组诗,意象围绕着小城的黎明展开。于是,仿佛一支小曲子,几个简洁明净的音符,染着熹微的晨光,在小城黎明的空气中跳动着;小城又一个白天启幕了,又一个寻常百姓家人间烟火日子的重复开始了…… 《小城的黎明》呈现的意象,与我的生活经验颇有某些叠合的地方,因此,我的阅读兴趣更大些。我在职的时候,单位办公所在是临街楼房。有一回,因工作任务的缘故,我在单位通宵值班。这竟让我有机会获得了对于我们这座小城在黎明时刻的特别感受,现在回想起来,大致与舜霞组诗的意象似乎很能相通。因此,我较大程度地领略到舜霞组诗与生活的脉动连在一起的诗的美质和蕴含。 《小城的黎明》第一首,有点像是组诗的序。它以纵览的制高点,透视在天边尚未撕开裂缝而黎明将至未至的时刻,小城“混沌,空蒙,惺忪”的临界状态;梦中的小城“翻了个身”,仍“一半沉湎挣扎”,却听不见“一半灰色叫嚣”……然而小城已不能继续把睡意搂着,属于黎明的“一半灰色叫嚣”,转眼间便铺开为小城的大片背景了。 我在原来单位通宵值班的那一夜,挨到黎明时分,人已极度困乏。突然,一阵轧轧声自远而近,并且很快变成隆隆的巨响,从大街上风驰电掣而过,那是大货车一日之计在于晨的奔忙……这时你再困乏,也无法不受袭扰,并重新把精神提振一下。因此,读着组诗的第二首:“偶尔的车轮碾过/与昨夜的影子,是否重叠/如一个白色问号。”我觉得,这是作者并非绕着生活而是在与生活直接碰触之后写出来的诗。车轮碾过,是否与昨夜的影子重叠,与其说天边露出的鱼肚白如白色问号,毋宁说是惊叹号,因为,它显然是车轮与昨夜的影子重叠的最好见证。重要的是,重叠的是日子的延伸和生活的指向,诗,留下了余味。 组诗的第三首:“合众饮食的老板娘/机器人一样搬运,时间里的/锅、碗、瓢、盆。”在我原来单位办公所在的大街上,有多家饮食小店,每天,赶在黎明与小城热络起来之前,它们便开始忙碌,张罗一天的营生。因此,合众饮食的老板娘可能是诗人的虚构,却又是来源于生活的简笔速写;像机器人般不耽误时间的勤快,则意味着老板娘劳动形式的单调和乏味。然而,生活本身从来就没有太多的五彩缤纷和丰富多彩,安于服务大众的生计,不奢望奇迹发生,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应该是小城生生不息和人间烟火的常态。因此,读着诗,想起通宵值班的那个黎明,耳际宛若犹有锅碗瓢盆互相碰响的声音依稀传来…… 组诗的第四首:“扫把,老茧,褴褛,黝黑/呼吸灰尘,背对光明/他们,谁说没有最白的灵魂。”必须承认,小城的黎明,最不可或缺的角色,就是环卫工人。诗的开头便用“扫把,老茧,褴褛,黝黑”这样的特写镜头,把环卫工人的形象具体可感地凸显了出来。我至今仍能回想起那个通宵值班的黎明,大街上传来的环卫工人用大扫把在打扫街道的“沙沙沙”的声音,那节奏颇有点音乐感。环卫工人为了小城每天的高颜值,为了市民们每天可不呼吸灰尘,他们每天都贪早而起,自己却不避“呼吸灰尘”。他们劳动的身影,在天色渐白的微明中,似乎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连同他们打扫干净了的大街,恰好成了一种映射和衬托。全诗最后的设问,“他们,谁说没有最白的灵魂”,实质上是肯定性的语式,作者渗透于其中的,是深深致敬的情感,和充满真诚的歌唱。 组诗的第五首,即最后一首:“开启生活链条的/还有胡萝卜向萝卜们/一个坑,有时也埋怨艾。”一般说来,诗少不了的,往往是想出天外的奇思和妙喻,所以所谓胡萝卜白萝卜们,可能是各式各样的人和大众的意思。也许还可以另作读解,因为诗的想象空间是非常广阔的。不过,由于诗题写明是小城的黎明,那么,各式各样的人和大众,他们在新的一天开启的生活链条中,面临的不确定性和偶然因素,便不会是零,因此,一切希冀和图谋,未必都能顺心,如愿以偿。也因此,“一个坑,有时也埋怨艾”。可以说,生活需要理想,但却不能简单地把生活理想化。所以,小城的胡萝卜白萝卜们,无理由不接受这种哲学态度,不仅仅是在黎明的时刻,更在于生活链条开启的所有湿长的日子。诗,不矫情,不虚饰,达成了实在性的启示和开悟。 在我的印象中,潘舜霞前期的诗,唯美,稍多个人心灵风景的吟哦,然而随着生活积累和生命体验与日俱增,她的诗的表现力,也不断向思考的深度掘进,摇曳多姿,情致丰盈,经常回响着人生的欢愉与忧愁、幸福与苦涩等等,诗的艺术品质也在明显提升。因此,舜霞今后可能写出更多的好诗,这也是读者的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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