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树茂

　　云罩雾遮太行锡崖沟

　　春到黄果树

　　□黄少青

　　明人汪珂玉论画，有谓：“图山林岩壑，则使人忘嚣尘，志淡泊；图川泽河海，则使人心胆疏通，神气圆畅……”（《汪玉水论画》）就山水画而言，此论在当代未必完全丧失了它的美学意义。但我在观赏揭邑老画家林家欣先生的山水画时，还是想起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在《生活与美学》一书中所说：“每一代的美都是而且也应该是为那一代而存在。”故而我觉得，林家欣先生的山水画，已经远非古代画家那种以“林泉之志，烟霞之侣”为意境的山水画所可同日而语，而是含茹了现代性品质的了。

　　从笔墨的挥运看，林家欣先生的山水画，山石树木的勾皴抹染也未尝不带着传统的履痕走来。然而很显然，他更多的是从外师造化，从搜尽奇峰打草稿，从向真山真水学习，来达成自己的语言表达式。故而在他的山水画中，往往是真实感相当强烈的大自然气息在弥漫着，流动着，生气蓬勃的美，与那些来自于画谱和粉本的僵化形式，划下了判然有别的鸿沟。这当然不是即兴式的妙手偶得。据所知，早在青年时期，林家欣先生在绘画艺术上就养成了写生和速写的习惯，坚持在日常生活中去捕捉眼睛所发现的各种鲜活的生动性和某些可能稍纵即逝的生命体验。故而对于林家欣先生来说，他的山水画得益于这种努力和积累，可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山水画的营构，一般无非都是冈峦起伏与烟云出没的组合，然而这组合断然不是机械的拼凑，而是有机的、充满和谐律动的交相融汇。这在林家欣先生的山水画中，崇岩深壑，丛林茂树，高峰飞瀑，危道石磴，方亭木桥，轻烟浮霭，等等，更是由于匠心的布陈以及清润的用墨设色，而造成了清丽奇绮的无声的诗的意境，而引人入胜。然而我以为，尤不能忽视者，当无过于作者的心灵世界的投射。韩拙在《山水画纯全集》中就认为，画家在山水画中，“盖有不测之神思，难名之妙意，寓于其间矣”。虽则我们无须把林家欣先生的山水画抬高到如此程度，但，他老人家必也有襟怀的托付，则毋庸置疑。

　　由此我注意到，林家欣先生在他的山水画中有一个突出的现象，即，流泉是他画笔下经常不会缺席的景物。而且大多数情况，奔泻的流泉并不仅仅是作为意境的点缀出现，而是在画面中占据着明显的位置和空间，几乎是被当成画面的主角、要角来描绘的。这不由使我联想到了文征明论画一说：“然多写雪者，盖欲假此以寄其岁寒明洁之意耳。”如此，则林家欣先生之喜爱画流泉，岂能无其意之寄乎！

　　我甚至于猜想，杜甫有诗云“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那么某种意义上，林家欣先生所画的流泉的形象性，与杜诗的暗喻，或许恰好形成了一种遥遥的相通性。故而我们似乎不妨把林家欣先生所画的流泉读到画外去：清，乃是人的不可或缺的品格和操守。在拜金主义无处不在的物质社会，保持像在山泉水一样的清，拒绝灵魂的被污染，被侵蚀，实在是太重要了。人，一旦堕落为出山的泉水，与混浊同流合污，那将是莫大的悲哀和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