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生  摄

甘武进

　　同事回乡祭祖，回来时带了一盒家乡的清明茶——清明时节采摘的茶叶嫩芽制成的，是今年的第一出茶。打开塑封好的包装盒，新鲜茶叶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这种清香，如此亲切，如此熟悉；这种清香，牵引着我，穿越多年的记忆，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乡……

　　家乡产绿茶，尤其是清明茶。春季气温适中，雨量充沛，清明茶无污染，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氨基酸，是一年之中的佳品，是好茶者的最爱。这个时节，是乡村茶园最忙碌的时候。曼妙女子，一袭白裙，背挎竹篓，纤纤玉手，掠过叶隙……这样诗意的采茶场景，只是媒体镜头里的画面。现实中常见的是健壮的村妇们，用她们那双灵巧的双手在茶树尖上下翻飞。

　　不过，采茶特别是绿茶，采摘时间决定了它的质量。唐代陆羽所著的《茶经》里说：“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三叔是个制茶的高手。茶叶采摘回来后，他就开始了精彩的表演。在平锅内或斜锅内，他将茶叶翻炒，捞净、抖散、杀匀、杀透；以抖、炒、揉三种手法交替揉捻，用力将茶叶揉搓成数个小团，不时抖散，反复多次，搓至条形卷曲，茸毫显露，然后烘干。全程需1个小时。

　　清明茶茶叶难采摘，制作更是不易。诗人曾巩认为春茶是抢手之物，尤以清明前刚摘时，京城人们都以能得到春茶而感幸甚。他在《寄献新茶》一诗中写道：“种处地灵偏得日，摘时春早未闻雷。京师万里争先到，应得慈亲手自开。”清明茶的难得与珍贵，尽在类似的清丽的诗句里。从古到今，诗人对春茶的褒扬多姿多彩，用春风之笔蘸着鲜艳茶露，给生命的每一个音符增添了美好的感受。

　　在家乡的那些年，我常常邀上三五好友，坐在农家小院那棵绿荫如盖的大树底下，洗净茶具，放上三叔精制的茶叶少许，将开水倒下去，顷刻间水气袅袅，鲜活的叶子缓缓舒展，叶质柔软，汁清色碧，清香便弥漫了整个院子。探鼻一闻，张开嘴深抿一下，舌尖微甜，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轻松快慰。这正应了宋朝诗人释宝昙的诗句：“鼻观舌根留不得，夜深还与梦魂飞。”

　　三叔炒制清明茶，过程与环节十分讲究精工细作，因此他成了家乡制茶的名人。三叔的清明茶，细嫩品质好，泡起来茶叶舒身展体，鲜活得如枝头再生，染得春光盈眼，且茶香浓郁浑厚，久泡仍余味悠长。我和好友在品尝之后，不仅觉得缕缕清香溢出，那滋味，还接着地气，醇厚又绵长，是我们清贫日子里对生活品质的一丝虔诚的追求与向往。

　　如今，家乡茶园还在，三叔却早已作古。清明时节清明茶，勾起我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在这个思念故人的日子里，我们要记住先人曾经的教诲，提醒自己做人处事需要精工细作，才能达到理想的境界。人生如茶，杀青、揉 捻、烘干等过程稍稍疏忽大意，即可酿成错误，改写一生。让我们手执一杯清明茶，品尝着它的韵味，品尝出人生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