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攀龙石雕像。 综 图
□黄少青
高攀龙是明代晚期的一个重要人物。一是他为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累官左都御史,十足的朝廷重臣。二是他为东林学派的领袖之一,学术上倾向于调和理学和心学,提倡学问应有“实用”价值,影响颇大。
高攀龙的宦海生涯跌宕起伏,官职最小时只是添注典史,即县一级协助处理文书和兼管治安的非正职小吏。任这一职时,高攀龙就在揭阳,所以成了他和揭阳结下的一段缘。然而地方的文史学者对高攀龙的研究似乎不多,就所见,仅彭妙艳先生生前收在他所著《乡之魂》一书中的《高攀龙贬揭》一文。彭妙艳先生此文占有丰富的史料依据,并融合散文笔法和文史研究的行文风格,考论周详,诚为大手笔之力作。借助彭妙艳先生的文章为基础,结合自己的一些相关阅读,笔者也试着来谈一谈高攀龙,以表达揭阳不可忘记高攀龙的一点微意。
高攀龙贬谪揭阳的原因及其在揭时间
高攀龙(1562~1626),无锡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行人司行人,职位级别虽不高,但因为是负责传圣旨和行册封礼仪之类的事务,所以相当体面,前途也很被看好。然而正是在此位置上,高攀龙第一次踢到了铁板。明人笔记《玉镜新谭》说高攀龙“生平抗直,忠义自命”。高攀龙看不惯晚明朝廷的腐败和昏聩,把匡正正风邪气视为己任,“上疏,力诋郑材、杨应宿谗谄宜咄”(《明史》本传)。结果是,皇帝在把杨应宿降职的同时,却也“谪攀龙揭阳添注典史”。这始料未及的处罚,乃因高攀龙在上疏中有些话刺痛了皇帝,让皇帝感到恼火,所以饶不了他。
历经两三个月的长途跋涉,高攀龙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九月到达揭阳,但在十二月,他便离开了揭阳。这时高攀龙32岁。《明史》说他“之官七月,以事归”,彭妙艳先生说他“自贬谪起至离开揭阳,前后不过半年时间”,两者显然都是把高攀龙踏上谪途便计入他任职揭阳的时间。但倘若严格一点,还是应以崇祯时期揭阳知县陈鼎新在《高忠宪崇祀名宦记》中所说的“甫三月而归”为准,即高攀龙在揭阳的时间,实际上就是三个月。然而,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月,高攀龙却并非无所作为,而是做出了贡献的,这也是高攀龙在揭阳历史上真正的意义所在。
高攀龙的学术要旨及其人格之光
《明史》称高攀龙“少读书,辄有志程、朱之学”,但作为理学家,高攀龙对宋明理学有自己的见解,他主张“格物穷理”,强调“修悟并重”,提出“学问须躬行实践”,反对空谈概念。所以彭妙艳先生说高攀龙的理学论述“打开了明清之际实学思潮的闸门,带动了这股思潮的高涨”。高攀龙的著作主要有《高子遗书》《周易简说》等。彭妙艳先生指出,高攀龙在揭阳期间所写的《〈王文成公年谱〉序》,“对王守仁心学的渊源和内容做了有理有据的分析、批判,成为宋明理学研究的一篇力作,对后世有很大影响”。
高攀龙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十二月离开揭阳回去了无锡老家,至天启元年(1621)重新起用,《明史》说他“家居垂三十年”,实际上是27年,这时高攀龙已将近60岁。但仕途的挫折和时间的推移,并没有使他的抗直和忠义有丝毫的改变,而是老而弥坚。嗣后官至左都御史,高攀龙对把持朝政和恣意妄为的阉党,仍采取主动出击的立场,但在朝廷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中,他失利了。阉党恨之入骨,在高攀龙“削籍”后,仍全力追杀必欲除之而后快。最终,高攀龙投水自尽以明志。高攀龙的死,史料在具体细节的描述方面大同小异,对他留下遗书,视死如归不受辱的刚毅,则所有记载皆大体一致。《明史》载,“远近闻其死,莫不伤之”。明人史书《幸存集》作者夏允彝则云,文阁学尝对他说“平生止服一忠宪(崇祯皇帝赐给高攀龙的谥号),事事合道”。可见高攀龙在当时人包括显宦的心目中,真的不一般。
高攀龙在揭阳的人文贡献及其治绩
在古人看来,被贬谪到距离京城万里之遥的揭阳,高攀龙是非常倒霉的。值得庆幸的是,在高攀龙谪揭期间,新上任的知县萧自麓,和他同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因此,高攀龙这添注典史不仅没有受到薄待,还颇得照顾。正是萧自麓的惺惺相惜,高攀龙在揭阳才能得到一定的支持,做了一些好事实事。彭妙艳先生考证发现:高攀龙在揭阳期间,利用公务之余,主动承担起县学教谕和训导们的职责,致力于“课试儒童”,除了编纂刊刻《诸子要语》一书分发诸生之外,还亲自为他们讲课和修改文章。高攀龙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揭阳科举寂然无闻的窘境,因为揭阳自嘉靖三十五年(1556)郑旻、薛守经考中进士,直至高攀龙万历二十二年(1594)来到揭阳,在长达38年的时间里,揭阳在十五科考试中,均年年白榜,教育事业一落千丈,颓势难挽。然而高攀龙的无私付出却初见成效,他的学生曾思道(后改名“迈”)勤奋好学,终于在万历二十五年(1597)乡试中,成为知名的举人。高攀龙在揭阳短短的三个月,还和学生们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他离开揭阳的那天,学生们一直送他至离县城十八里远的塘埔渡口,始依依惜别。遥想此情此景,能不感动?
作为典史,高攀龙也尽力履行职守。在离开揭阳前夕,他干了一件为崇祯五年(1632)知县陈鼎新所称许的“除一凶人”的大快人心事。彭妙艳先生在其文章中提到:在那个动乱的时期,地方上有一个恶棍,凭借手下的几个打手,经常横行乡里,欺行霸市,肆无忌惮,老百姓都很害怕,官府也束手无策。高攀龙通过明查暗访,在充分掌握了罪证之后,果断出手,将其处决。他这种不畏恶势力和敢于执法的强硬手段,为老百姓伸张了正义,维护了一方安宁,博得了广泛的赞誉,也成了他流传下来的治绩之一。
揭阳人是懂得感恩的,有如潮州人之于韩愈。崇祯年间,高攀龙的木主被奉祀于揭阳名宦祠。清人李星辉为修《揭阳县缜志》所作的诗歌中有“韩公去后高忠宪”的句子,一点也不夸张。彭妙艳先生指出,高攀龙以典史的小官而受奉祀于名宦祠,自宋以来,这在揭阳是唯一 一人。凡此种种,笔者认为,所昭示的恰恰是高攀龙在揭阳历史上的个人色彩不可遮掩,也是懂得感恩的揭阳无理由遗忘的古代一个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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