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读到《兰亭集序》的故事，我会心一笑。每每读到这个故事，我都会停留好一会儿，仿佛里面有万般耐人品咂的意味，值得人一品再品，每次都觉得余味无穷。事实上的确如此。

　　《兰亭集序》的成书过程非常有趣，里面藏着曲水流觞的风雅之事。“曲水流觞”有多风雅？东晋书法家王羲之与友人举行完祭祀仪式后，在兰亭清溪两旁席地而坐，把盛满酒的酒杯放入溪水之中。酒杯从溪水上游徐徐下行，溪流弯曲，酒杯下行途中会停下来，停到谁的面前，谁就要饮酒赋诗。王羲之把友人的诗作集结起来，乘兴作序并挥毫书写，遂成《兰亭集序》。《兰亭集序》的艺术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在此暂且不提。对很多人来说，曲水流觞的风雅之趣最是让人无限赞叹和向往的。

　　我觉得“风雅”不仅仅是指一种文化现象，而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生活方式。古代人掌握了风雅的精髓，深谙风雅的传播密码。现代人也想风雅，我们也口口声声喊着“诗和远方”。可是，我们追逐的诗和远方，更多的是到陌生之地拍拍照，然后在朋友圈发个九宫格照片。现代人的风雅是浅层次的，流于表面，有附庸风雅之嫌。

　　而古人的风雅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原因主要是古人的生活节奏缓慢，而且心性淡泊。回溯到遥远的岁月里，时光慢得好像蜗牛，缓缓驮着诗意和浪漫而行，留下风雅之趣。风雅之趣，并非刻意雕琢，无需浓墨重彩，而是自然流露，是人心中的诗兴抒发和浪漫释放。我相信人类是有“风雅基因”的，我们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是因为更注重精神方面的追求。只是这种“风雅基因”，也会因为我们的脚步太过匆促、内心太过浮躁而隐匿起来。

　　“风雅”一词本身就带有优雅美好的味道，它从遥远的《诗经》里走出来，如款款而行的美丽女子，低头回眸间可见其风姿卓然；或者好像气度非凡的陌上公子，举手投足间可见其雅韵风流。风雅之趣，并非只是诗文艺术方面的品鉴，而是平淡生活之上的那抹浪漫的微光、那缕诗意的色彩。

　　我很喜欢“雪夜访戴”的故事。王子猷是王羲之的儿子，也是东晋名士、书法家。有一次，大雪之夜他突发奇想，要去拜访友人戴逵。一夜辗转后，来到友人家门口。可他未进门便要返回，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见不见友人有什么要紧的？这又是一桩风雅之事，可见风雅是可以代代“遗传”的。

　　曹雪芹的《红楼梦》里，把风雅之趣展现得多姿多彩。最风雅的事当属才子佳人结社作诗，菊花开了他们作诗助兴，白雪飘落他们作诗助兴，桃花落、柳絮飘他们都会以诗来记录，通过这样的方式抒写对万物与生活的独特感悟。有了风雅之趣，生活便不再只是柴米油盐，而变得有花有雪、有诗有歌、有情有意。

　　风雅不是贵族阶层的专属，每个人都可以经营一份风雅之趣。清代沈复的《浮生六记》里，作者记述了他的妻子芸娘在平淡生活中的一份雅致情怀。沈复记述道：“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芸娘晚上把茶叶放入荷花之花心，让茶叶染香，早上取出带有香味的茶叶，用泉水泡茶来饮，想想都觉得那么风雅。

　　岁月的罅隙里，留下了那么多风雅的故事。可是风雅为何失传了呢？我们现代人可否重拾那份风雅之趣？试着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让自己的心境沉下来，褪去浮躁和喧哗，风雅之趣或许就在你低眉的瞬间重新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