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窖春晓林登美 作

　　□彭妙艳  彭 风

　　虽然有“唐诗宋词”之说，但是存世的唐诗合编起来，也就一两个厚本，以词为标志性文体的宋代，它的诗歌，却可以编成70多本的类书，而且可能还有不少的遗漏。

　　但是，宋诗地图虽然广袤无垠，而归属于揭阳的聚落，却寥若晨星，充其量就是陈希伋的《凤栖寺》、彭延年的《浦口庄舍》、郑之才的《南龛山》、曹勋的《题潮州黄岗驿》、龚茂良的《题惠来驿二首》、杨万里的《揭阳道中》和《晨炊黄冈望海》、刘克庄的《潮惠道中》和相传系朱熹蒞揭所作的《过飞泉岭》。总数不过十四五首。

　　提升揭阳美誉，提供历史研究信息

　　在这些涉及“揭阳”的诗中，其中陈希伋所写的《凤栖寺》在海阳（今潮州）境内，非揭阳景物，许居仁所题的“佛祖寺”虽在揭阳蓝田都埔田（今属揭东），但许居仁也是海阳人。郑之才是今人惠来人，可是所咏《南龛山》，在今四川，即揭阳的几千里之外。曹勋、龚茂良、杨万里，刘克庄固然都是一代大臣、大诗人，但无一不是过客而已。至于朱熹因与揭阳郑国翰有“同年”（同为治兴十八年（1148）进士）之谊，但所作被冠以《过飞泉岭》的七绝，诗中的飞泉岭虽是郑国翰筑澹轩读书的山岭所在，可是笔者却曾于比刊登此诗的乾隆《揭阳县志》早二百年问世的福建某旧志见过。只是标题称作《过桐木岭》，与《过飞泉岭》不同。桐木岭在武夷山中，现在已生产名优大红袍茶叶出名。而武夷山，那才是朱熹往来不绝之地。那个移花接木把过桐木岭改成飞泉岭的县志“小编”，不知飞泉岭根本无路可通，而如此植入以掠美，当然是煞费苦心，遗憾的是经不起部分人的推敲。

　　上面的记述在于表示，宋诗中的那些儿揭阳作品，大部分不是出于“揭阳人”之手，甚至写的不是揭阳。可是这些诗作，却很有特点、很有个性，大有利于提升揭阳美誉和知名度，甚至对于历史研究，也提供了很多直接的、真实的信息，所以很有价值，很值得揭阳人珍惜。因为当时的揭阳人没有写出这样的优秀作品，而后来的揭阳人不见得写出了可以媲美之作。

　　以北宋末年贵州军州事许居仁于三年（1121），揭阳刚刚恢复建县时题佛祖寺（在埔田镇老岭）的五绝来看：

　　日日无皋争，青山有岩僧。

　　更逢施善乐，知足是闲情。

　　饱受“虔寇”劫掠之苦的揭阳，当时民生凋零，哀鸿遍野。躲在大山岩洞的和尚，却还可以依靠有着“施善乐”的信众支持而衣食无忧。世事既然目非，有着这样的生活以度日子，难道还有什么需要引为不足？余音袅袅。

　　龚茂良是福建莆田人。曾官潮州知州，效宗乾道三年（1167）改为广东提刑，就知广州，累官参知政事。后为谢廊然构害，落职安置英州（今英德），卒于贬所。其春风得意时，屡经广潮道中，多次小歇惠来驿（在今惠来县）。所写诗歌，大多以气候为题材，从中寄寓当时怡然的情感，衬托了“太平盛世”的气象，在“美化”揭阳上有着重大贡献。

　　请看其一：

　　十里来畴际远山，土膏未动觉牛闲。

　　行人偏得晴相送，不道虹霓望已悭。

　　还有其二：

　　晴云欲午常挥扇，晓雾生寒又着绵。

　　自是岭南多气候，日中常有四时天。

　　作品分别写于早春和暮春，气候还多变，而诗人心情开朗，别有情趣。

　　描写揭阳风光，表现耕读社会情景

　　杨万里直接撰写揭阳景物的诗歌，是其淳熙八年（1181）以提举广东常平茶盐、本路提点刑狱之职，奉命来潮平定沈师海寇所作的《揭阳道中》：

　　地平如掌树成行，野有邮亭浦有梁。

　　旧日潮州底处所，如今风物冠南方。

　　开头两句以极简的语言，却道尽了揭阳的风光特色，而结句“如今风物冠南方”尤振聋发聩，把揭阳当时风俗物产的淳厚与富足，放到岭南的大视野下，来定格于“冠”（第一）的高位，使过去被人目为贫困荒凉的“底处所”一举脱颖而出。揭阳声名的平步青云，诚斋先生确乎功不可没。

　　与龚茂良同为莆田人，咸淳三年（1262）官至龙图阁学士、作诗推崇杨万里的刘克庄，仕途中屡行潮惠道。曾作《潮惠道中》以记见闻：

　　春深绝不见妍花，极目黄茅际白沙。

　　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这首七绝可以说是刘克庄大量诗歌中的杰作。它以写实的朴素的文笔，勾勒了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里木棉怒放的景象，凸显了这个特定季节里揭阳海滨的景物特色，也无意间反映了木棉这种“海外来客”落户揭阳改变了“传统”时节景观，而给过客造成强烈印象的情状。

　　而因为被收录于《夷坚志》，使揭阳边县、新县声名广为人知，还要推梁克家的《榕城书舍九月梅花》。梁克家福建晋江人，微时曾馆于揭阳。绍兴三十年（1160）考中状元，累官右丞相兼枢密院使。于寓揭阳时作客榕城，借九月书舍梅花绽开赋诗言志抒怀，后果然位极人臣，使揭阳被目为其发迹的灵土，其借题寄怀的七律，也就成了宋代诗坛的嘉木奇葩：

　　花菊残梧九月霜，谁将先暖入东堂？

　　不因造物于人厚，肯放南枝特地香？

　　九鼎燮调端有待，百花羞涩敢言芳？

　　看来冰玉浑相映，好取龙吟播乐章。

　　诚然，最能代表揭阳当时诗歌创作水平，在岭南诗史上有重大影响的，还推历大理寺少卿、潮州知州、大理寺卿，江西庐陵（今吉安）籍而隐居揭阳浦口的彭延年的《浦口庄舍》组诗。作为岭南田园诗歌的开山之作，这组五言绝句风格简约清静，清新澹远，自然流畅，和平雅澹，在当时各种文学思潮喧哗竟响，浮躁争锋的诗坛别树一帜，为寂寥的揭阳文学唱响惊人一鸣。其中“堆书为伴侣，种药是生涯，吟苦诗成癖，心闲道长芽”：“苏肥真水宝，鲦滑是泥精。午困虾堪脍，朝醒蚬可羹”等表现隐居生活闲聒、安逸情景的诗句，非独刻画了诗人的胸怀境界，也是揭阳耕读社会情景的直接表现。其艺术、历史与美学价值，都是同时期诗歌所罕见的。

　　由之可见，宋代诗歌地图上，揭阳聚落虽然有些疏落，但是它却可以让人感受到创置之难，于是便会有“子孙怀旧德，争忍不盘桓”。这也是笔者写作这篇随笔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