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海
有人曾打比方说,对于某种食物的喜好,就像与某人谈一场恋爱,一见钟情靠的是美貌和惊艳,而爱到后来,直教人深陷其中而不悔,纠缠一生而不厌——我对水煮花生的喜爱就恰如斯言!
最难忘的是小时候的水煮花生了。每年秋后,爷爷把花生刨回家,祖母选出一些籽粒饱满的淘洗干净,放到铁锅里给我们做水煮花生。傍晚的小院,炉火生起后,火苗蹿得老高,通红通红的火苗舔着锅底,一股贫家温暖的景象荡漾于农家小院。当锅里的热气袅袅腾起时,小院便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花生的香味;我与弟弟妹妹围在炉旁,不住地问祖母:“熟了吗?熟了吗?”慈祥的祖母总会慢悠悠地喊着:“快了——快了——”几番吵闹,几许期待,不久,月亮升起来了,就有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煮花生端上了矮桌。
我们纷纷把手伸向冒着热气的盆里,抓起一把,不停地呵着热气,一边换着手,一边捏开花生壳,把一粒粒糯糯的略带咸味,还带着一丝泥土的清香混着青草味的花生粒扔进嘴里。这时,祖母站在一边,不停地向我们喊到:“慢点吃,别烫着了——”祖父则静静地坐在桌边,慢慢地就着一碟煮花生,悠悠地喝一口老酒……
那晚的月亮很圆,月光洒满小院,溶溶月色与水煮花生的香味交融在一起,香远益清;这情景就这样永远印在了我的心头……
那晚,恰好翻到散文家车前子的《落花生》:“水煮花生好的是那一口湿润的清香。”读着读着,“那一口湿润的清香”不觉中又浮在眼前,“黄叶满庭,东窗明净,一老头携两顽童,围住小火炉,水煮花生……”车前子如是描述想象中自己老来携孙煮花生的情景。可是,这情景却总让我想起童年,想起祖父,想起祖母,想起那一锅湿润的煮花生,还有那一院欢声笑语……
“落花生三月栽,引蔓不甚长,俗云花落在地,而籽生土中,故名。霜后煮食,其味才美。”清冷的月光下,读着车前子的文字,觉得那湿润的清香里,又多了一丝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这些年,或许源于对水煮花生的嗜好,或许是一种怀旧情结,我喜欢从市场上买一些生花生,清洗干净,加水,放盐,加大料,香叶,点火,自己亲自去煮……在高压锅热气腾腾的“呲——呲——”声里,努力去找寻一些童年水煮花生的味道,香气依然,味道依旧,只是,吃一粒,再也不是当年的滋味了……
我喜欢吃花生,特别是水煮花生,真的是深陷其中而不悔了,纠缠一生而不厌;年龄越大,爱得越是深刻,为的是寻找一些从前的滋味……
猛抬头,月挂西窗,不觉间,眼眶竟也有一些湿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