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程竑
我长这么大,也就拔过两次牙。
一次是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嘴巴里上下4颗门牙到了换牙的“季节”,有所松动。妈妈便带着我去我家附近的一个牙科诊所,打了麻药,把牙给弄下来。然后两排牙齿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颗颗松动掉落,又一颗颗长出牙笋,直至成形。一直到读小学2年级时,我的两排牙齿基本完成了“换届”,众齿昂首挺胸,完成一日三餐的咀嚼任务。
本以为换牙的大事终于告一段落,哪知中途杀出个程咬金。忘了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就感觉这右上唇被什么东西给悄悄撑开。照镜子一瞧,牙龈里竟然又冒出一颗白牙,突兀地挤在两颗老牙的中间,一天天地生长出来。过了两三个星期,这颗牙齿已经长成小拇指的一个关节那么长,隐隐地把嘴唇都给撑起来。
说实在的,这颗牙齿除了让我的嘴巴有些异物感之外,倒也没什么妨碍。当时电视上还播了一部抗日片,里面的新四军司令姜必达,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牙齿,还因此被人起了一个外号叫“姜大牙”。我挺崇拜这位抗日英雄,倒也觉得这牙齿长得挺好,像颗虎牙似的,增添了我的“威严”。
可家里的长辈并不这么想,特别是老妈,一看到我那颗日益挺拔的牙齿,就心烦得不得了,三番两次要拉我去牙科看个究竟。我本来还挺喜欢这颗意外之牙,架不住妈妈唠叨,逐渐也觉得它有碍观瞻,最终妥协。为了卫生和安全,妈妈不带我去私人牙科诊所,而是直接去公立医院。老爸不知在哪得到消息,说市里的中医院刚好来了几位上海的牙科专家,在那驻点,悬壶治牙。于是,一个周末的早晨,老爸便开着摩托车,载着老妈和我,匆匆来到中医院。
专家也没给我做过多的检查,只是朝口腔里瞧了一会,就认定我这颗“虎牙”是一颗多生牙,就是在不该长牙的位置多生出来一颗牙齿罢了。那时社会上已经很流行牙套,周围便有同学成天戴着牙套矫正牙齿,因此妈妈希望专家也给我绑个牙套上去,把这颗牙齿给矫正到和其他牙齿并列一排,不要凸出来。专家听了这个行外人的建议,连连摇头,说:“戴牙套很痛苦,而且要矫正到满意周期很长,没有个一年半载很难有效果。依我看不如把这颗牙齿拔掉,它如果继续这样长出来,对牙龈和嘴唇都有影响,外观也不好看。”老妈问:“把牙齿拔掉,中间不就剩一条牙缝?”专家笑着说:“应该不会,这颗牙齿拔掉后,两边的牙齿都会向中间靠拢,牙缝就不见了。”
有了专家的建议,老妈也就心里有了底。她也不问我的意见,一拍板:“拔。”于是专家轻车熟路,示意护士给我打麻药。待我的牙龈一阵麻劲上来后,专家就拿着各式工具,在我嘴巴里撬呀、拔呀,“叮当”一声,我那颗牙齿就掉到了白色的托盘里。
牙是拔出来了,我的嘴却麻到说话都不利索。可我也顾不上说话,一个劲地盯着盘里的牙端详。好家伙,我的这颗牙齿当真是“虎牙”,伸出牙龈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牙根深扎在牙龈里,整颗牙齿看起来就像一枚子弹似的。医生见我没说话,只是笑呵呵地告诉我:“这回舒服多了吧,平时顶着那么一颗牙齿,嘴巴都合不上。”爸妈则一边夸着医生技术高明,一边等我伤口处止血告一段落,就马上拉着我去进安街的假山附近,买瓶鲜羊奶回家补钙。
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我在拔牙后,心里竟萌生了一丝惋惜:那是多好的一颗牙啊,如果不是长错地方,将是一把进食的利器,可偏偏生在不该它存在的地方,最后只能拔掉,成了被抛弃的“垃圾”。其实,不管是一件东西还是一个人,其所处的位置,有时真的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