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利者  摄

王连翠

　　盛夏，是家乡狗尾巴草疯长的季节。每年此时，我总要重返故里，回到那一片片摇曳的狗尾巴草丛中，找寻童年，在老家的每一条乡间小路，在每一个清晨或傍晚。

　　无论别处的狗尾巴草如何摇曳生姿，我心中最难忘的，始终是家乡的那一片。它们如同夏日故土的独特印记，点缀在田埂地头、蜿蜒小径旁。一簇簇、一片片，连绵望去，宛若碧波荡漾的海洋。微风过处，草穗轻摇，那灵动的姿态，宛如诗行在田野间轻盈跳跃，纯粹而优美。

　　它的模样朴实无华：纤长的茎秆托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或许是“头重脚轻”，风儿拂过，便憨态可掬地频频颔首，仿佛向路人致意。这随风起舞的狗尾巴草，摇曳的正是那简单美好的童年光影。

　　就是这样一种普通的植物，像我们这么大的农村娃，谁小时候没玩过它？从盛夏到深秋，跟着大人去菜园时、去庄稼地里干农活时，没有什么玩具的童年又怎能缺了狗尾巴草的陪伴。记忆中大人会用它编成小狗、小兔等小动物的形状，给我们小孩子拿着玩。干完农活回家的路上，大人都不会忘记顺手在路边揪上几穗，给在家的幼小孩子也编上这样一个毛茸茸的玩具。这是那个年代父母给予我们很好的礼物了，那里面一定编着父母对孩子满满的爱。再大一点，女娃娃会采一束狗尾巴草，像编麻花辫一样把它们编在一起，握在手里，或是编一个漂亮的戒指戴在手指上，美美的。小伙伴之间会比较谁的漂亮好看，然后再一起去寻找采摘更为好看的狗尾巴草。乐此不疲，满田野疯跑，花儿对我们微笑，太阳向我们招手，空气中飘荡着我们欢快的歌声……狗尾巴草里编织着我们的童年。

　　后来，离开乡村到外面工作，无论在什么地方，遇见狗尾巴草时仍觉得它很亲切，很美。每次都必须采几穗握在手里才觉得安心，我想那应该是对童年的一种缅怀和告慰吧！

　　正因为这样，每当我从城市回到父母所居住的村子，在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村庄，静谧的清晨，我一个人静静地望着那一株株狗尾巴草时，总会思绪万千。有时候，会突然感觉它们就像我一位位儿时的伙伴，它们的身影还留在村庄的街巷中，留在田野的庄稼地里；它们在夏日的熏风中微笑，在冬日的寒风中弯腰，始终以笑容来演绎千种风情、万般无奈。它们的坚强与乐观像一面灵动的旗子随风飘扬，向人们展示着它们的喜悦和自信。

　　已到中年的我，在这样一个雨后的清晨，在老家的田间小路上，当成片的狗尾巴草再次映入眼帘时，我却不忍心再采了。它们不择地势地在山间、路边生长，尝尽了大自然赐予的生死悲欢，我却将其粗暴地占有，于心何忍！

　　可我还是没能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最终还是采了一把。这一刻，我攥住狗尾巴草就像攥住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抑或是家乡某一位亲人的双手。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铺展，一阵阵暖流在心头涌现——逝去的亲人，儿时的伙伴，我的村庄，我的童年……乡愁随狗尾巴草的摇曳在脑海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