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平时父亲对做饭兴趣不大，不过每年春天，他必定要下几次厨房，亲手为一家人做饭菜。父亲下厨的热情是被春天唤醒的，这与他每年春天都要开辟一个小菜园有关。

　　每年春天，父亲都要买回各种各样的菜籽，种在菜园里。小葱、菠菜、茴香等等，菜籽撒下去，不多久就生出绿茸茸的一片。种韭菜不用菜籽，到集市上买别人培植好的韭菜根就行。黄瓜长到一定程度，要用竹竿搭架。这些活儿都是父亲熟悉和擅长的。他看着园子里的蔬菜一天一个样，笑眯眯地说：“小葱做葱油饼好吃，菠菜凉拌好吃。茴香呢，还是做饺子馅吧。韭菜怎么做都好吃，韭菜炒鸡蛋，韭菜合子，韭菜馅饺子。黄瓜拍一下就行，吃的时候满口都带着鲜气……”他筹划着园中蔬菜的归宿，就像是给孩子们规划未来一样，满眼都是憧憬。

　　父亲在春天下厨做菜，还因为他喜欢那种立竿见影的效果。种下蔬菜，巧手打理，然后在厨房用心烹制，就会有美味的菜肴犒赏我们。造物主的匠心，再加上做菜的人用心，餐桌上必然春意盎然。满满的春天滋味，足够人享受和回味的。父亲的春日厨房，多姿多彩，味道丰富。

　　身材高大的父亲，弯着腰在厨房忙碌着。择菜、洗菜、切菜，平日里父亲根本不做这些细致活，可他亲自下厨的时候，必定要全程亲力亲为。我们要帮他的忙，他都会把我们推出去，说：“今天你们就等着吃现成的！”妹妹把父亲为我们准备的饭菜叫做“父亲的春日宴”，一家人每年春天都可以吃到几次。说是春日宴，还真名副其实呢。父亲每次都要竭尽所能把饭菜做得丰盛，满满当当摆一桌子。我有时候觉得，他不全是为了吃，更是为了用花花绿绿的颜色装点春天和生活。

　　父亲的春日厨房主打一个“鲜”字。蔬菜都是刚刚从菜园里采摘来的，还带着阳光和土地的气息。凉拌黄瓜，清炒菠菜，韭菜炒鸡蛋，茴香馅水饺……父亲终于有了施展十八般武艺的舞台，把他会做的菜都做一遍。这些菜虽素淡了点，却是我们一家的最爱。妹妹说吃绿色蔬菜健康减肥，我说蔬菜能吃出“人生有味是清欢”的感觉，绿色蔬菜能平复浮躁之气，春天吃正好。我和妹妹在一旁欢快地说着，父亲做菜更起劲了。

　　父亲的春日厨房，最不能缺少的是葱油饼。其实父亲是个粗手大脚的人，厨艺并不精湛，好在那些新鲜的春菜怎么做都好吃，好食材衬托得父亲厨艺也好了。不过做葱油饼很考验厨艺，偏偏父亲最拿手。葱油饼做法简单，但做好了不容易。做葱油饼油放少了不好吃，油放多了发腻。火候也不好掌握，火大火小都影响口感。父亲做出来的葱油饼，葱香四溢，酥软喷香，外焦里嫩，要多好吃有多好吃，一家人都抢着吃。父亲看我们吃得香，就那么笑微微地看着我们。我说：“爸，你也赶紧趁热吃吧！”他呵呵地笑着：“看着你们吃，比我自己吃还觉得香呢！”

　　我们当地有个习惯，男主人平日不下厨，只有过年那几天，男主人才“承包”厨房里所有的活儿，为的是给家里的女人歇歇，也表达一下他对这个家的爱意和责任。父亲把过年的事搬到春天，我觉得比过年时更有意义。父亲的春日厨房，既有满满的爱意，也带给我们满满的生机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