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花园》
王国华 著
深圳出版社
2024年7月
□禾 刀
很难想象,在深圳这样一个生活节奏超快的现代化都市里,居然有人会放慢匆忙的脚步,醉心于身边那些原本不太为人注意的小花细草,吮吸一缕缕漫不经心却又沁人心脾的花香。
《掌上花园》一书所述的215种花草,皆是作者王国华多年行走深圳街头的观察与思考结晶。在作者笔下,映入街头的花草充满可爱的灵性,它们受得了喧嚣,耐得住寂寞,抗得了骄阳,忍得住阴潮。王国华的文字富含生活哲理,读这本书需要平静心情,如在绿荫之下,和着泛起的微风;或泡上一杯绿茶,焚上一柱香,置身幽静的书房,以便思绪徜徉于花草的海洋。他的文字很有嚼劲,得细嚼慢咽;他的语言内韵丰富,像一杯陈年老酒,放慢节奏,才能品味其中的珍奥。
王国华不单单为写花而写花,几乎每篇,他都会有点睛之笔。王国华笔下的花有生命,有情感,甚至有自己的执拗与坚守。写到凤凰花时,他写道,“它们问过叶子,叶子不肯变黄。也不肯变得更绿。问过雨水,雨水不肯更多或更少。不是不愿意配合,而是有各自的节奏”。正是因为这种独有的傲骨,才造就了大自然的丰富个性。个性同时又孕育了大自然进化不可或缺的多样性。对于刺桐的书写,他展现的个性更显鲜明更激烈:“刺桐树寡言,花少,如话少的人”。王国华笔下的这些花,似乎都有一种不愿与人争宠的独有审美,它们宁愿在万物丛中坚守自己的个性,绝不随波逐流。
仔细咀嚼王国华的文字不难发现,他笔下的花草似乎不仅有自己的思想,还以种种方式融入人类生活秩序之中。白鹤芋的“白掌内,一根略粗的花蕊,好像古代上朝用的笏板,上面写着谈话要点”。这种穿越历史时空的想象,从一束花将读者的思绪拽到遥远的历史深处,自然也拉长了这种花的历史厚重内涵。在王国华自洽的语言逻辑下,“含笑花很具底线意识。似笑非笑,嘴唇微微上翘,随时可收回。在美与不美之间,绝不会堕落成为‘含哭花’。它的底线是不笑”。
文字是情感流露的窗口,写到花草,王国华难免会勾起过往的记忆。比如合欢花,王国华想到的是在饥饿年代,几乎“所有的物品都会被问到:能吃吗”。合欢花恰恰不能吃,从食物角度讲是无用的。当年一个远房亲戚的院子里长着一株合欢花,因为不能当菜吃,所以得以幸存,所以在其他植物纷纷被送进人们饥饿的皮囊中时,合欢花有机会得以无忧绽放。无用只是一个相对性概念,像朱槿,相较于岭南诸花“可入中药者甚多”,朱槿却是个例外。不能入药的朱槿像合欢花一样,努力用自己的“容颜提醒世界”。这倒是像应了一句西方谚语,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
遥望城市街头的那些植物,其实并非独立存在,它们与人类相互映照,彼此渲染衬托,共同构成一幅幅人与自然的和谐图景。正是有了这样的独特审美,王国华才不会因为花瓣凋零而徒增伤感,也不会因为草木枯萎而平添哀愁。那些随风飘落的叶子,“落在路边或是水中,花儿都知晓,都同意,它们彼此的默契,就像你我一样”。在写到琴叶珊瑚时,他的目光没有仅仅局限于琴叶珊瑚,而是“看一看高处的鸡蛋花,再看看低处的琴叶珊瑚,仿佛妈妈领着女儿”。花草也常常是相依相伴。
那些花草之所以会被人们移植于市中心,或者野蛮生长,权因这些花草与人类早就建立了许多饱含情感的联系,这也是王国华得以读懂花草的小小窗口。生活常常也是这样,有的司空见惯,但我们对此往往熟视无睹,更别谈一知半解。审视花草,其实也是在反窥我们自己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那些不起眼的花草也是人类的镜像,人类喜好有时会决定花草的距离,但无论远还是近,亲还是疏,历经风吹雨打和岁月磨炼,花草始终不改自己的独有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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