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福
李师傅的“耀美”理发店不大,一直偏安老街一隅,装潢风格简朴。
在小镇读中学期间,我一直去那里理发。每次,他都收我学生优惠价,甚至我读大学时也如此。
我回到小镇工作时,还去那理发,他很高兴,微笑着说,以后就按成人价收费了。
李师傅50岁上下了,中等身材,微胖,头大,脸圆,眼小,眼光温和,一副踏实可亲的样子。去理发时,他招呼我坐在大镜子前的理发椅子上,调节好高度,给我披上散发着清香味的围布,右手拿着小喷壶给头发喷水汽,左手持梳子理顺头发,继而放下小喷壶,拿起剪刀,在空中试剪一下,便“咔嚓咔嚓”地剪起发尾来。
“留长些还是剪短些?”他轻声地问。如果顾客没有特别要求的话,他就按原发型剪得长短适中。他话语不多,剪发时专注着手头的活,心中有数,手起发落,干脆利索。他剪短了发尾,放下剪刀,拿起电动理发铲子,调试一下,便先后贴近耳发和燕尾轻轻地往上推,有时还停下手来,侧着大脑袋从各个角度观看一下整体效果,修整到满意为止。
他刮脸和胡子时全神贯注,举轻若重。他先用饱含水的海绵条在脸和胡子处擦拭一下,打开折叠剃须刀,换上新的刀片,慢慢地由下往上,再由上往下刮,动作轻柔而娴熟。此时,我全身心放松,眯缝着眼,任由他的大手调节着头部的方向,静静地听着锋利的剃须刀与胡子摩擦的“嘎吱嘎吱”声,享受着短暂的惬意时光。之后,他解开围布,用电吹风细细地吹掉细碎的头发,再左右瞧着,待到我心满意足了,再给下一位理发。每天,他的店里顾客盈门,大多数都是小镇上的老顾客。
二月二,龙抬头,剃龙头。这一天,我带上孩子一起去找他理发,可他的店门关闭着。我想打电话给他,可没有存他的号码,因为一直认为不用存,他几乎天天都在店里。我和他平素也没有过多的交往,只是在理发期间偶尔说上几句,简单了解一下各自的情况。
本来招牌会有电话号码的,可我突然发现那块熟悉的招牌也没有了。我若有所失地让对面店的师傅理了发。整个过程,我的眼睛不曾眯上一会。师傅忽然对我说,“耀美”理发店的李师傅前几天已去世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淡淡地说,一个人操持店子,生意又好,过于劳累……他在乡下建有三层楼房,妻子务农,女儿去年成家了,两个儿子在深圳做水电工,未成家。
我恍然大悟了。记得过年前,我去理发时,发现理发店大镜子旁贴了一张红底黑字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弄丢了,上百度也找不回来。他喃喃地说,好累啊,理了大半辈子的发,也该歇歇了。那次他给我理发,花的时间比以往都长,我记得他的眼光里飘过一丝哀愁。
春暖花又开,旧时燕又归来,可我们生命中遇见的一些人,还会回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