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俊
从峭壁上跌落,义无反顾地一跳,并没有溅起水花,因为它太微弱了。但就是这一滴滴的水,一个接一个地从峭壁上跳落,经过几道峭壁的传送、汇聚,它们竟有了哗啦啦、轰隆隆的水声,它们竟汇聚为一条河。
那峭壁上的一滴,是泉,所有的一滴一滴,都是泉。
成长像一株稻子,从发芽、出苗到成熟,时间一眨不眨地看着。泉,没有人催促它,甚至连阳光、风,也不能阻止它,它坚守着自己的滴答声,就像一座钟表,自顾自地走着。
一棵橄榄树长大了,它还是一滴水;一只牛生了女儿,一口气喝掉了它几个月的滴答;那个粗心的麻雀,洗脸的时候,把一滴水淋在了脚上,那也无妨。
泉,走在岁月的河道中,春夏秋冬,使漫漶的水,变成秋天的粮食。
多年山自己的身上有了一层泥土,这土包裹的身体,有水、有阳光、有种子,似乎就是一片庄稼地。
他的身体,就是一片庄稼地。
他把儿子叫水稻,把妻子叫蔬菜,他们一家子,在厚厚的黄土上,愉快地生长着,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大片稻子,一大片蔬菜……他们在静静的夜晚,他们在明亮的月光下,把春天写在胳膊上,把夏天写在手上,把秋天写在脸上,把冬天写在炉灶和被窝上,这一年四季的日子,甜甜的,暖暖的。
他们垒起一块块石头,那些越来越高的石头,守护着无边无际的庄稼;那些越来越高的石头,围住风,围住雨,围住香醇的酒和睡眠,围住哭泣和欢笑。
突然有一天,灯笼亮了,鞭炮响了,一大群孩子在唱歌、跳舞,在互相爱慕中,人口越来越稠密,就像庄稼地里的谷子。
把想不起来的事情,用土埋住,每年都去看一看,它有没有长出秘密来,每年都来,每年都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反而自己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自己越走越远,谁也看不见了,谁也找不见。
那些石头越垒越高,喧闹声还是翻墙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