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文

　　一

　　难得的好消息，可该见还是不该见，郝义犹豫不决，遂回家与妻子商量。甄惠一听，好不高兴：“哎呀！中断音讯十一年的纪恩兄弟出现在榕河市，现在是上市公司董事长？天大的喜事啊！正在为儿子的学费发愁，这回有着落了。”

　　“你是说我们找纪恩兄弟去？”郝义迟疑了。

　　“现在就去，不管怎么说，咱们曾帮助过他。”

　　“我们是帮助过他，可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我们搬了家，明摆着这是要摆脱他。那样聪明的人，能看不出来？”郝义道。

　　“这点事纪恩不会在意的。毕业那会儿，他流着泪将自己的姓名‘纪前’改为‘纪恩’，说是永远记得我们给予他的人情。”

　　妻子说得在理，郝义想了想：“可要去见面，也该买点礼物。”

　　“这礼物必须能够唤起兄弟的旧忆。你说买什么好呢？啊！对了，你还记得纪恩是如何来到咱们家的吗？”甄惠问道。

　　“当然记得。还是高中生的他，竟然酗酒，误了高考，被愤怒的父亲赶出家门。”

　　“我们收留了流落街头的他，供他继续读书。毕业后又出资供他创业。”

　　“可他劣性不改，又酗酒误事，导致创业失败。”妻子的话把郝义的思绪拉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这时候的我们，已经无力再资助他了，为了摆脱他，我们连夜搬家。啥东西能够唤起他往日的记忆？只有酒。我这就买几瓶酒去。”甄惠说着往外就走。

　　“也不能太寒酸，买两瓶茅台，酒钱先赊着。”郝义追到门口，说道。

　　二

　　妻子提着酒回来了。

　　“说是两瓶，你倒买了一整箱。”郝义说着迎上前去，却见那箱子上印着“榕河醇”三个大字。“买咱家乡特产呀？也不赖。”说着伸手来接。

　　这一接顿时傻了眼，因为从重量上，马上能感觉到这只是几只空酒瓶。“胡闹，咱再穷也不能提着几个空酒瓶去见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郝义责怪着妻子。

　　“死脑筋，咱就不能灌点东西进去？”殷惠笑道。

　　“灌点散装酒？也行，不过得灌好点的。”郝义说道。

　　三

　　次日一早，郝夫妻就找到了纪恩的“榕河实业公司”。

　　公司正在举行挂牌庆典，但见贺客盈门，人声鼎沸。郝义往回就走：“老婆，撤吧，咱这样的礼物，不好见人？”

　　“一路来我还真有这个担心，这回不用顾虑了。这种场合，送礼的何止千万，谁会注意到咱这箱酒？等他注意到时，已是猴年马月，一尝，酒味如水。哈！是谁送的他已经记不清了。”殷惠笑出声来。

　　四夫妻俩来到接待处。服务生忙说欢迎：“请二位出示请柬。”

　　“什么！请柬？”郝义又傻了眼。

　　“没有请柬，恕不接待，二位请——”服务生说着比了个让他们离开的手势。

　　“慢着！我们虽然没有请柬，可有件东西比请柬还管用。拿笔来。”甄惠的气势非一般村妇所有，服务生怔了一下，转身拿出纸笔。甄惠大笔一挥：“今年纯赚33000！”

　　“啥意思？”服务生一脸不解。

　　“你不觉得这字体和你们董事长写的一模一样吗？”甄惠反问道。

　　“对呀，这……”服务生更是疑惑。

　　“你们董事长在我家一住五年。小店里每天的账，都是他帮忙记的。明白了吗？我们可以走，可回头他问起哥嫂来，你怎样回答？疏离亲情，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甄惠黑着脸，拉起丈夫，转身要走。

　　“且留步，我来联系我们董事长。”服务生说着站到一边拨打电话，刚说了几句，马上转身：“二位可是郝哥、甄嫂？”

　　未及答话，便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英俊男子飞步而出：“是大哥大嫂来了吗？”来人正是纪恩，他一把握住郝夫妻的手：“大哥大嫂，可再见到你们了，我天天叨念哪！”说着忙把郝夫妻往大厅里让。

　　“诸位，我刚才说我有一对情义如山的哥嫂，十一年了不知道在哪里，想不到就在这里。这就是我的哥嫂！”

　　听了纪恩的介绍，客人们纷纷起立，连说失敬。这时候服务生递上礼品清单。

　　“太好了，哥嫂送来好酒，满斟上来！”纪恩笑逐颜开，甄惠吃惊不小：“兄弟使不得，这酒难见人，再说这时候的你，也应该是戒酒了。”

　　“是戒酒了，可今天非比往常，我要一醉方休。来，都举起酒杯！”众客连声叫好，甄惠慌了手脚：“对不住啊兄弟，哥嫂没钱买酒，这里面灌的是水。”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鸦雀无声间，便见纪恩往高处一站，朗声说道：“没有哥嫂的往日，哪有我的今天。这水送得好，饮水思源哪！”纪恩说着一仰脖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好兄弟！”

　　“好哥嫂！”亲人紧紧相拥，热泪滚滚而下……

　　作者简介

　　林悦文，中国传统文学创作中心一级创作员，揭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普宁市作家协会主席。揭阳市潮剧传承保护中心戏剧创作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