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贵

　　霜降过后，故乡人的头等大事，便是上山摘油茶果（故乡人也称之为“摘茶籽”）。

　　故乡是座南方小山村，四周的山上分布着许多野生油茶林。每至霜降时节，树上挂着的累累油茶果（我们称“茶籽”）已然成熟，上山摘取“茶籽”，然后经压榨获取山茶油，便是过去山里人最重要的食用油来源。因此，一边早早做好准备，一边期盼着霜降的早日到来，然后上山“摘茶籽”，已经成为乡亲们多年的惯例。

　　每到这一天，大人、妇女、小孩便带着早已备好的箩筐、背篓和编织袋，拎着砍柴刀和自制的长木钩子，向着自家的油茶山出发了。状如橘子的“茶籽”涨红了笑脸在欢迎人们的到来，有些拳头大的“茶籽”更是开心地裂开了嘴，在明媚的秋阳下展示着里面的一颗颗状似大蒜头的黑油油种子，预示着又是一个丰收年。

　　大家各自选定一棵油茶树，将树上迎风摇摆的“茶籽”摘入随身携带的编织袋内。当编织袋快装满了，就倒入箩筐或者竹篓里。

　　当遇见大海碗粗、屋檐高，据说有百岁树龄的古油茶树，往往是我们小孩子小心地攀爬上去，至顶端树杈上站定，先将够得着的“茶籽”摘取，距离太远的便用长木钩抽打下来。只见一阵“噼里啪啦”抽打声过后，颗颗“茶籽”“扑扑”向着地面坠去，树下布满了杂草和枯枝败叶，此刻砍柴刀就派上了用场，用柴刀将四周清理干净，可以清晰地看见地面上掉落的“茶籽”，接下来就是弯下腰，从容不迫地将掉落的“茶籽”挨个捡拾起来。

　　一阵忙碌下来，已是中午时分。箩筐、背篓和编织袋已经装满了“茶籽”，于是大人们挑着满满当当的担子，急匆匆地赶回家，心急火燎地扒完几口饭后，带上饭菜和空箩筐、背篓、编织袋，又急匆匆地向着山上赶去——小孩中午还在看山呢，要赶着给他们送午饭。

　　为了防止山下村民来“偷茶籽”——他们没油茶山，加之山茶油营养价值高，堪称“东方的橄榄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故而，他们也跟随着乡亲们进山，趁着主人不注意时偷偷地摘上一阵，乡亲们回家吃午饭则是他们“下手”的最佳良机。久而久之，乡亲们也学聪明了，中午时分就留小孩看山。

　　这是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孩子们也是乐于接受的。一旦大人吩咐下来，就连忙在地势高、视野开阔处，找寻一棵高大的油茶树，像猴子似的“蹭蹭”地攀上去，藏身于茂密的树叶之间，警惕地盯着四周。一旦发觉有树枝大幅度晃动，听到陌生人的话语声，就赶紧现身，大声地对着他们喊话，那些人就带着不好意思的讪笑赶紧离开了。

　　上山“摘茶籽”，前后大约历经一周时间。当然，有些大家庭的油茶林较多，那就需要半月或者更长时间。在此期间，既要趁着晴天干活，又要提防山下人偷摘“茶籽”，大人们往往是既要劳神又要劳力，着实很累。而我们小孩子则是带着玩耍的心态亲近大自然，往往是其乐无穷。

　　又到霜降时节，此刻故乡的人们必定是忙着摘“茶籽”了。仿佛，我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跟着他们一起说笑一起劳作……回忆着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我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可是双眼却被泪水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