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药记》
梁贵柏 著
译林出版社
2025年2月

　　□赵昱华

　　究竟是哪种古老恐怖的疾病，杀死了近一半在这颗星球上生活过的人，颠覆过数个国家，影响了数场战争，改变了世界格局，甚至刻入了人类的DNA，迫使人类进化出与之对抗的基因。天花？黑死病？结核病？都不是，这一疾病，被古代的中国人冠以了“暴虐残忍”之名的“殊荣”，它的名字，叫疟疾。

　　新药研发专家、科普作家梁贵柏的作品《双药记》，正是以两种对抗疟疾的药物（奎宁与青蒿素）为线索，揭示人类数千年来与疟疾对抗的历史，展示人类面对疾病的无畏与探索精神。

　　书中首先讲述了早期文明对于疟疾的认知。人类很早就对疟疾有了原始而客观的认识，早在商朝，“疟”这个字就已经出现，古代的中国人没有对于疟原虫的认知，于是便将其简单地归因于“瘴气”；无独有偶，古代的罗马人也将疟疾归因于恶劣的空气。这种简单粗劣的认识固然不是疟疾真正的原因，却实打实地帮助了人们预防这一疾病——远离滋生蚊虫的沼泽山林，居住在干净卫生的高层建筑中。这就是人们最早对抗疟疾的方式。

　　青蒿素的故事，要追述到东晋年间的一个人、一本书。亦医亦道的道士葛洪，可能是最早将民间治疗疟疾的方子收集整理、出版成册的人。他将数十年收集来的民间偏方加以试验，收入了《肘后备急方》一书当中。这是一本关于日常生活中急病处理方法的指导手册，其中特辟一章，记录了治疗疟疾的药方。葛洪留下的一句话，将会成为千余年后人们对抗疟疾的利器——“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可惜的是，“青蒿”（以后世的分类学来看，实际上是黄花蒿）的这一功效有限，在古代难以提取有效成分的大背景下，黄花蒿终究不入法眼，沉寂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直至千年之后的再度发掘。

　　金鸡纳霜进入人们的视野，要归功于药剂师阿戈斯蒂诺·萨伦布里诺，他还是一位传教士。在与南美的利马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以后，他偶然从当地人那里得知了金鸡纳树皮的退烧效果。它是否也会对疟疾有效？抱着尝试的态度，他交换了一瓶树皮粉末，将其送回了罗马。在被验证了对疟疾的功效之后，它很快就成为了最热销也最有价值的商品。大航海将旧世界的恶魔带到了新大陆，而新大陆却回以了恶魔的克星。从此，人类首次有了向疟疾反击的武器。

　　从此以后，欧洲和美国的科学家们纷纷投入从金鸡纳霜中提取奎宁并发明化学合成制药的研究。可惜的是，这些研究屡屡重蹈了“研发-使用-抗药”的覆辙。人类对抗疟疾的前景再度变得暗淡无光。

　　时隔千年，黄花蒿终于在大浪淘沙的过程中被再度发掘了出来。1967年，代号为“523任务”的秘密科研行动在我国拉开了序幕，其目标就是找到一种能够对抗耐氯喹恶性疟疾的治疗方法。1969年，当年不过是一介研究员的屠呦呦加入了这一任务，开始了中药的筛选工作，在此期间，她也曾与青蒿擦肩而过。幸好，偶然的灵感加上长期的实验，她最终得以将青蒿素这一有效成分从黄花蒿中提取了出来。葛洪当年留下的“青蒿一握”的记载，也随着这一伟大的发现，永远地被人所铭记。如今，青蒿素这一年轻的成员与奎宁这一历久弥坚的老将，在非洲共同支起了一面保护生命的蚊帐。

　　合上此书，我不由得心潮澎湃。作者将对奎宁与青蒿素这两种药物的探索，放在了人类历史的大背景下，用历史事件进行串联。这本书不仅仅给读者带来科学的震撼，也以文学的魅力打动读者。这本书所书写的，是人类的勇气与探索，让我不禁想到这么一句话——“人类，时而渺小却伟大，时而脆弱却坚强。”我想，这正是作者想要传达给读者的意愿。

　　在书的封底，写着这样的一句话：“时至今日，全球每年还有数亿人遭受疟疾之苦，本书所讲的故事，还在继续……”其实，不仅仅是疟疾，其他种种疾病，同样在威胁着人类的健康。可那又怎么样呢？与疾病的对抗，贯穿了整个人类的历史，或许这场战争永远没有结束之日，但人类从未屈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