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坤

　　烟台的海，捧出的鲜货总叫人惦记。循着海风拐进虹口观海餐厅，只为那碗名声在外的海肠捞饭。

　　这捞饭的主角，是滩涂里不起眼的海肠子。灰褐筒身，其貌不扬。老师傅手快，三两下收拾干净，露出粉嫩透亮的肠肉。讲究的就是个脆生劲儿。

　　铁锅烧得通红，薄油滑过。切段的海肠“滋啦”一声落下去，在热油里卷曲蹦跳，瞬间绷紧了身子，颜色也由粉转成脆亮的棕黄。紧接着，一勺肥瘦相间的肉末倾入，煸炒出油香，再撒入寸把长的嫩绿韭菜段。韭菜一下锅，那股子辛香便激了出来，裹住海肠与肉末。最后，一勺浓稠的酱色芡汁兜头浇下，锅里顿时热闹起来，汁水翻滚，香气四溢，海肠愈发显得油润弹亮。

　　起锅的架势最是诱人。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海肠浇头走来，径直倾倒在早已备好、热气蒸腾的白米饭上。深褐酱汁裹着油亮的海肠、喷香的肉末、翠绿的韭菜，瀑布般覆盖了莹白的米粒。那浓郁的酱汁热乎乎地渗入饭粒缝隙，香气直冲脑门。

　　赶紧动手拌匀。勺子深挖下去，翻起沾满酱汁的米粒，裹上几段海肠、几缕肉末、几根碧绿韭菜。迫不及待送入口中，牙齿先碰上海肠，脆生生地一弹，是鲜活的韧劲。接着是肉末的油润咸香、韭菜的辛甜提味。酱汁的咸鲜醇厚，完美托住了海肠独特的脆嫩鲜甜，丝丝入扣地浸润着软糯的米饭。各种滋味在舌尖上翻滚交融，鲜得透亮，脆得爽利，香得扎实。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中碗底就见了天光，恨不能连碗壁的酱汁都刮干净。

　　老师傅炒海肠，是门手艺活。火候稍过，海肠便老韧如皮筋；火候不足，又腥软失却脆劲。非得眼疾手快，让海肠在滚油里打个照面，激出那口脆劲儿便迅速离火。韭菜入锅也得掐准时机，既要激出香气，又不能失了翠色和辛甜。那碗看似家常的捞饭，背后是海边人拿捏火候的精细功夫。

　　临窗坐着，窗外是烟波浩渺的海。面前一碗捞饭，热气袅袅。海肠脆生生的口感，韭菜辛烈的香，肉末扎实的油润，酱汁醇厚的咸鲜，热米饭的温软熨帖，在勺尖和谐共处。嚼着嚼着，仿佛把眼前这片海的鲜活与滩涂的质朴，一并捞进了肚里。这碗饭，没有繁复的修饰，却是大海最直白、最滚烫的馈赠。它用最实在的滋味告诉你：烟台的海，不光好看，更好吃。一碗落肚，鲜气顶到嗓子眼，连海风都带着满足的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