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人的日常时光》
许进雄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5年5月

赵昱华

　　我们的汉字经过长期的历史衍变，甲骨文作为象形文字，其字形本身就蕴含着丰富的信息，每一个笔画都仿佛是古人生活场景的生动写照。透过甲骨文，是否可以“看见”我们祖先的生活呢？

　　许进雄是安阳殷墟博物馆甲骨展览厅评定的世界“对甲骨文最有贡献的二十五位学者”之一，出版有《中国古代社会：文字与人类学的透视》《汉字与文物的故事》等作品。这部《先秦人的日常时光》，紧扣“日常”二字，结合甲骨文与相关的历史常识，尝试还原先秦人的社会生活面貌。

　　所谓生活，不外乎衣食住行、婚丧娱乐，这些正是构成全书写作的基本线索。全书总共七章，开卷就呈现了多层次的日常须知。许进雄以“书”“城”“车”“称”等甲骨文字引入，展示了先秦时代的整体风貌，并在其中巧妙夹杂了一些重要且有趣的知识点。比如，凭借“称”“尺”“升”等甲骨文，揭示了古代度量衡的演变过程：从人的感官判断到借助于日常用具，再到统一的衡量器具与标准。

　　吃，永远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存在。与“吃”有关的事务，在书中也放在了具体分析的重要位置。许进雄从食物的基本需求延展到古人在饮食上的享受。以跨学科的视角，利用考古学、地理学、历史学等多个学科工具，以“食”字为切入，对古人的饮食结构作了分析。谈及“祭祀宴会不可或缺的酒”，许进雄以“曹”“茜”二字，明写古人的饮酒习俗，暗写先秦社会中的生产力发展与农业的进步。

　　许进雄以“衣”“带”“履”“璞”等字引入，借由穿衣规则剖析了这一时期的社会阶层分野与民族文化，对先秦时期中国权力结构的形成作了概括。而住房从起初简单的巢穴、半地穴式房屋，逐渐发展为更加稳固、舒适的地面建筑，其建筑风格和结构也与当时的社会文化密切相关。先秦时期的娱乐是与信仰息息相关的。古代的各种典礼，兼具了娱乐与祭祀的双重职能。许进雄通过“鬼”“畏”“异”等字探讨了先秦时期人们的鬼神观与世界观；再进而讨论了古人“长生不死”的梦想，以此剖析了古人的人生观。战争和祭祀是先秦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战争关乎国家的存亡和领土的扩张，祭祀则是人们对神灵、祖先的敬畏和祈求。从相关的文字记载和出土文物中，我们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祭祀的庄重。

　　这些内容丰富多样，涵盖了先秦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不乏考古材料基础上的有力推断。比如，在讲述先秦时期人们所驯养或崇拜的动物，以及先秦时期各种工艺的发展的时候，许进雄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农业的发展有可能得益于经营畜牧省下的觅食时间，让人们有充裕的时间观察野生植物生长的情况加以实验，一如实验饲养各种家畜。”这样的猜想在逻辑上是自洽的，正如我们所熟知的那样，古代农业产量的提高，主要得益于一代代的育种；而出乎很多人想象的是，现有的考古学证据表明，人类从事畜牧的时间很有可能远早于从事耕作，两者很有可能是相辅相成的。畜牧业生产力的进步缩减了所需的劳动时长，从而提高了农业的生产力；而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又使得这部分劳动力得以被解放，用于从事其他行业。许进雄具体列举了采矿、冶金与纺织业，让读者得以客观而清晰地理解一个行业的发展是如何推动了整个社会的进步与繁荣，乃至于促成了新的社会结构的诞生。

　　读罢此书，不由得感慨古人的智慧、勇气与创造力，更敬佩许进雄先生在学术性与趣味性上所达成的完美平衡。他笔下的先民生活脱离了刻板印象，是基于确凿的证据，运用独到的诠释与丰富的学术研究展开大胆的想象，微小的求证。这是一部既宏观又纤细入微的社会文化史佳作，笔触幽默，考证严谨。每一段文章都充满知识趣味，许进雄就像一个导游，带领读者亲身穿越到那个时代，以风趣的语言引导读者看遍先秦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本书也可以换个书名——《先秦穿越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