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耿
站立于大脊岭顶峰,眺眼望去,四周郁郁葱葱,轻风一吹,似乎微醺状态。美的景致,在于感观,青山绿水,在于自然,纵观潮汕平原,大小丘陵不一,但难以有此景致,山势上谈不上陡峭,但较为险峻,盘山而上,似有过山车之险,也许,越是艰难,越有成就感吧!大脊岭上,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欣赏美景之后,见一碉堡,据说碉堡为日寇所砌,进入阴湿无比,三个长方形小洞带来刺眼的阳光,石砌的墙体上水泥痕迹醒目,顶部更是水泥浇灌而成,想起来应该是后期修复,随产生疑问,按道理修故如故才是真实的反映,抗战时期有水泥吗?于是查阅下史料,却原来那时期的碉堡用水泥与黄沙、鹅卵石混合浇灌而成,其中水泥是从日本专程运来,所以碉堡的修复符合事实。碉堡正面呈弧形,背面为出入口,内墙与外墙皆为形态各异的石角,墙体上长着稀疏的各种绿植,地面坑洼不平。
碉堡立于大脊岭的最高峰,南北山峦叠嶂,易守难攻。站立于堡内,眼前似乎出现烽火连天的画面,三个窗口上机枪横扫,偶尔哑了一个窗口,补充上的又是火苗狂喷。冲锋声,呐喊声,枪炮声混杂一起,震耳欲聋。又似乎碉堡的火苗停止时,大地一片寂静,双方对峙着,没有一方撤退,也没有一方冲锋,一场更大的厮杀酝酿着。依稀可以听到的,是燃烧着的树枝发出的爆裂声,天空浑浊着,浓烟似乌云遮日,青山不在。大脊岭上,满目疮痍,绿的不见了,只剩焦黑。
据一幸存老者介绍,日寇“三光”政策横行于半洋村时,遇人便杀,亲人受尽折磨死于眼前的场景无数,那种绝望刺骨的痛激起满腔仇恨,村民组织自卫队,配合抗日正规军,誓与日寇拼生死,奈何武器悬殊,飞机大炮的蹂躏下,倒下了一批又一批的勇士,那种惨烈,可以从碉堡的牢固结构看出。再一次环视阴森的碉堡,一股瘆人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地方曾经血迹斑斑,犹如地狱,鬼子的血流在墙体上,流在地下,溅在半空中,那是一种肮脏的血,这种血永远都冲洗不了。石头不会磨灭它,泥土不会中和它,碉堡旁边那棵树更不会忘记它,就是树上那只活了几十年的老鸟也在叽叽喳喳地诅咒它。
移步碉堡之下,现蜿蜒曲折的长龙。据老者介绍,长龙般的战壕为抗日勇士所挖筑,在攻与守来回交替的每个回合中,阵地抢占的惨烈程度难以想象,壕沟处的某一缺口,那是敌机轰炸,或是炮火所致,缺口的产生伴随着抗日勇士生命的消逝。又或许,弹尽粮绝之后,日寇于缺口而上,勇士们大刀劈之。于是,壕沟上血流成河。血混合着,有英勇抗击的勇士们流出来的血,有丧尽天良的侵略者流出来的血,有洁净的,有污浊的。大脊岭上,腥风血雨满丛林,血沿着山沟流下来,流到村口上那棵树,渗进泥土里,一年一年过去了,村口上那棵参天大树,它宽大的腰身,粗壮的树杈,翠绿的枝叶便长满了记忆,它记载着那一年发生的每一场惨烈的故事。
惨烈的画面褪色之后,大地又一片清明,极目远眺,绿色望不到边。大脊岭之南,绿色蔓延的尽头是高楼大厦,城区清晰可见,现代化的楼群在阳光下生辉熠熠。大脊岭之北,丘陵连绵起伏,其间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水库,现代化厂房在山体间脱颖而出,翠绿的、蔚蓝的、乳白的空间,组成了一个美丽的画面。碉堡之东,耸立着“大脊岭抗战纪念碑”。碑体为石材垒砌而成,四周绕围着石栏杆,前面是宽敞的广场,广场用石板铺设。一眼望去,纪念碑生长在一个石头的世界里。石头的记忆力很好,它可以记着很多事,在人世间一代又一代的更替中,它可以永远地传播下去。
大脊岭之巅,微风轻轻地吹着,树的枝叶摇曳着,这山,终于可以永远这样绿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