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安顺
在老家,夏天去那片松树林,在松树下纳凉,踩着林间杂草,看松枝青绿,看风景,时有清风吹来,瞬间清凉爽身,也爽心。我想,在林间清凉一夏,就是在松树下度过整整一个夏天,每天午睡一觉,多惬意呀。眼前是一片松林,还有一脉清泉,氤湿的松风让我解脱,那湿衫和燥热,也被清爽解脱。
我捧泉水,打在脸上,泼在胳膊上,还不过瘾,就将脸埋入泉水,肌肤清凉了,血液也舒适了。我脱了鞋,摔了袜子,双脚踩在水花里,感觉林荫可喜,时光多好,人却有多可笑。
夜晚,流泉潺潺,映一轮明月和疏松幻影,真是幽静,心有志趣。那一夜难眠,心思迷津,感觉活在天地间,世间得失,于寸心间,也就知足了。松树下,松林间,心不急不躁,即使有事来了,心也空了。正如林泉无言,松风可诉,不如找一片林泉,独坐其间,静观澄明世界,恬淡人生。
时光,像一张老唱片,像林间的草虫,小小角落里的流水,让置身林间的夏日浮躁,安静了下来。或许,时光的留声机,咿咿呀呀,在讲述一株树、一棵草、一只虫、一脉流水,类物及人,让我思绪万千,放慢了行走的脚步。我感觉,一棵形态优美的松树,如少女起舞,让我想到古灯幻影,矮墙老屋,还有松间旧梦。
松林外,有挂在树上的柚子,路边有鲜艳的凌霄花,远处的老屋边有开花的石榴树,一切都是恍惚的,犹如时光里的油画,季节里的风景,密密麻麻,静然若梦。那情境,让我想到一首古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幻境,却有诗意的迷惘,心灵的迷情。
独卧松下,我想那松树,是谁人所栽?那松林间,清风拂岗,夜露云台,似有白鹤飞来,让童子入梦,也让我入梦。我闭目沉思,看松间明月,把酒怡然,像南柯的梦里人。我独酌,无人共饮,那松风荐一觞,只有白云心。正如宋代陆游,他在《醉卧松下短歌》里写道:“披鹿裘,枕白石,醉卧松阴当月夕。”梦在其间,陆游就有了,“相携大笑咸阳市,俯仰尘世三千年。”那大笑之狂,让时光不再安静,那酒意乘兴,诗心就飞翔了起来。
宋代辛弃疾在《西江月·遣兴》中写道:“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喝醉了的恣意之情,却写出的不是闲愁,是明白话,没有半点醉态。诗人昨晚在松边喝醉了,醉眼迷离,把松树看成了人,就问我醉得怎么样呀?恍惚中,幻觉那松树活了,前来扶诗人,诗人却不耐烦地推推松树说,走开,走开!那松下的醉饮,是生活的美学,心灵的大欢喜,大乐趣,也是大诙谐。
宋代陈天瑞在《大暑松下卧起二首》中写道:“熟卧南风边,飞梦游虞夏。五弦天上鸣,击壤歌满野。”那诗人,隐居栖身,在茂密的松树荫下,安逸地躺着,享受着南风吹拂的舒适,梦游在暑夏酷热之间。他听到了,五弦琴在天空奏响,击鼓之乐,飞扬的歌声,填满了他心灵的原野。那诗意追求的,是幽雅生活,醉美的情感。
诗人在大暑卧于松树下,感慨良多,描写了天气炎热,想到自己的秉笔生涯,已是万事灰心。只有在松树下,感觉那松枝挺拔,让诗人百感交集,看透了世事变迁,也看淡了尘世浮华,只求老来晚节得保,闲看花开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