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园
随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我又想起要吃栀粽。
以往端午节前,奶奶总是放下田里的农活,抽出一天时间,将浸泡后的糯米,拿到村里的石磨坊磨成粉后做栀粽。栀粽,也有人叫碱水粽,以往端午节少不了的美食。端午前后天气潮湿闷热,蚊蝇滋生,栀粽能增食欲且清热祛疫助消化,吃起来甜润爽口,风味独特,实在是应节佳品。
栀粽制作方法考究,栀子捣碎取其汁液,与糯米粉搓匀,蒸熟后便成棕黄色的栀粽。蒸笼铺上香蕉叶,大半个小时后便出炉了,晶莹润滑的栀粽看起来像浅色的甜粄,香气四溢却并不甜腻。而栀粽也不能用刀切,要用纱线牵拉,切成片蘸白砂糖吃。以往节日里才能吃到的栀粽、甜粄,现在街边的小摊档也时时能买到。我曾买来吃过,但那味道始终不如奶奶做得好吃。
我也曾回到那个安静的村落,只是匆匆来去间,偶尔才能享受一下美好的乡居生活。回想起小时候的各种趣事总是不禁莞尔。以往,奶奶在山上采的野菊花晒干泡茶喝,笑说这清凉去火的菊花茶是最适合我这样容易上火的“小爆竹”的。至于栀粽,还得放凉了吃!也是我要左等右等好不心焦的“烦心事”呢。
我就这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农忙时,奶奶在田地里一待就是一天,我在田埂上走来走去,老黄狗在旁边撒泼打滚,日落时就跟在奶奶身后一起回家。傍晚回到家先到自家鸡窝里,摸出几个鸡蛋,这晚的好菜就是葱花煎蛋了。
即使多年后回想起来,也能让我的脑海里闪过奶奶带着笑意的脸。春去秋来,四季轮回,昨日花满枝头,如今落红满地,从桃花夭夭到荼蘼花落,从满山黄花到晨霜晶莹,一年的时间又转瞬即逝。而我的人生也在不断挥手向昨日道别:童年时住的土墙黛瓦早已不见踪影,远望依旧是青山葱郁、野花烂漫,而奶奶已在山的那一边长眠数载。
时光从来不曾为谁停下脚步,尽情挥洒童年的欢乐时光里,低眉抬眼间,便看见扯着奶奶衣角讨要小零食的小女孩已长大成人。纵有太多不舍的离愁别绪,春日的温情柔美已然逝去了,我也不得不相信过去种种已然成为回忆。那个能做各种各样应节美食的生活家,是真的不能再站在炉灶边,笑眯眯地看着我笨拙地将蛋炒饭盛到碗里了。
无法书写远去的昨天,无法再见那亲切的笑脸,而我还对如何精致地生活毫无头绪。那位普普通通的农妇,却也是深有智慧的生活家——依着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坚持让生活有秩序,热爱平凡生活里的火树银花,这一辈子都过得舒心惬意。适当的秩序和仪式感,让她拥有平凡却着实多姿多彩的人生。
人只能活一次。不问来生,也不想死后是否仍有灵魂,就珍惜这一辈子,在合适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重视独一无二的人生体验。止庵说:“我们面对别离,就有如守望退潮,没有必要急急转身而去。”我从不敢去思考生死,在心里坦然回想与奶奶相处的快乐时光,不急不慢地,去感受尘世生活的可贵。东逝之水不舍昼夜,林花谢了春红,芳华从来难驻,却因着对世间对亲近之人的深爱和珍重,得到永恒的况味与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