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批,作为独特的文化符号,不仅是一纸书信,更是跨越时空的情感纽带。在这些泛黄的纸页中,潮汕女性的“她力量”尤为鲜明,她们或为母亲,或为女儿,或为儿媳,无论哪个身份,都把对亲人的关爱,对家庭的赡养视为己任,展现出对家庭的深切牵挂和无私奉献。她们以柔弱之躯扛起家庭的重担,以坚韧之心传递家国情怀。她们的故事,是潮汕文化的瑰宝,也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生动写照。

郑智勇编纂的《揭阳地都枫美岭顶郑孝智家藏侨批集释》一书。

1948年9月3日,林金珍在寄给其细叔的批信中写道:“前存产业,先人创置,实为后代谋基根。”

1948年12月4日,林金珍在寄给其细叔的批信中写道:“惟宜珍聂身体,至或医药孔巨,也要调治。银款不敷之时,请即示明,愚自当终续付奉。”

陈莲音听说母亲挨饿导致足部受伤,虽然自己生活困苦,仍省吃俭用,寄批银给母亲。
□记者 蔡幼芳
丈夫英年早逝,在暹妻子20年不间断寄批给夫家亲人
在揭阳市社科联原主席郑智勇先生编纂的《揭阳地都枫美岭顶郑孝智家藏侨批集释》一书中,有多封寄批人署名为“林金珍”的侨批,收批人分别是林金珍丈夫郑应文之弟郑应武、郑应武之妻陈金香、郑应文和郑应武兄弟的婶母。林金珍称呼郑应武为“细叔”、郑应武之妻为“细婶”、应文应武兄弟的婶母为“细老婶”,完全是按照潮汕人家族文化中的称呼,体现出传统文化中“男尊女卑”的思想寄寓。
郑应文祖籍揭阳地都,自13岁往暹罗(今泰国)谋生,跟随父亲打理小生意。林金珍祖籍澄海程洋岗乡,出生于暹罗。1921年,她16岁时,因父母双亡,经人介绍与郑应文订婚。翌年,林金珍与郑应文完婚。郑应文和林金珍在暹罗结婚后,夫妻合力经营“郑合记”生意。1943年,郑应文英年病逝。难能可贵的是,此后20余年间,林金珍不但独立挑起家庭重担,而且不间断给亡夫在“唐山”(老一辈华人华侨对祖国故乡的习惯称呼)的亲人寄钱寄物,问大问小问金安。细读林金珍的侨批,她不但寄给“细叔”,还寄给“细婶”和“细老婶”,且每批除了问候,必有寄钱。
有一封寄于1948年9月22日的侨批这样写道:“应武细叔:回文诵悉。家乡饥荒状况,闻之心酸。吾叔遭遇此种情景,愚亦表同情。贵体欠佳,务宜调养。家需不敷,自当酌量付奉。惟今后银款各节,不准妇人染手,重入覆辙。至要至切!小儿等在学衣服棉被,希为筹妥,以免阻碍求学信心。乃感玉光民城等,视考进何级,以及每人独月费用几何,祈便中祥告并促其不时书信报告各节。兹付去金圆券叁佰元,届时查收。”
纵观林金珍寄的侨批内容,除了寄钱问候外,还交代要管教好来“唐山”读书的她的儿子等人,叮嘱严管钱财等,另外,还有“家乡饥荒状况,闻之心酸”“祈细叔静心调养”“不敷时请明示”“酌量付奉”等,这些都令人感动。
郑智勇先生说:“林金珍身上闪耀的是潮汕妇女的优良品德。她20余年的侨批,既有寄国币、金圆券,也有港币。不管政治经济形势如何,皆情系家乡,乡情亲情不变,令人肃然起敬。”
念白发老母受伤,女儿节衣缩食寄批银
在中国人传统中,男主内,女主外。到了艰难时刻,女人一样把挑起家庭重担视为己任。这封侨批就是一位在海外谋生的女儿寄给母亲的信。这位名叫陈莲音的女子在批信中写道:“……大人因三餐常缺,以致伤及足部,难离杖举步,女闻之不禁泪下涔涔。窃思此间行情过苦难,为女在街边卖霜,尚无从维持生活,焉有余钱寄批?然念白发老母年迈,受此惨痛,在女何其忍心?故而节省日常用费,付与以赎天伦之罪……”
从批信中可以看出,陈莲音的母亲因家贫,三餐没有着落,饿出了病,导致足部受伤,只能靠拐杖走路。陈莲音听说之后,忍不住伤心落泪,于是寄来了侨批。在批中陈莲音也陈述了自己的境况,大意就是侨居地的行情不好,她靠在路边摆小摊为生,日子艰难,自己都差点养不活自己。但听到白发老母亲受到这样的惨痛,她实在不忍心,于是从日常生活中节省出部分费用寄给母亲,“以赎天伦之罪”。她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孝道是一种罪过,纵然四壁萧然,也要设法寄钱给父母。侨批言辞恳切,幽怨凄凉,如泣如诉,孝感天地,如今读来,仍然催人泪下。
为使家中大小免受饥寒,母亲每日手足浸水生 劳作,仍寄尽积蓄
潮汕女性以温柔贤惠、勤劳能干著称,她们将家庭视为生活的核心,承担起照顾家人、教育子女的重任。在侨批中,女性常常提到对家人的牵挂和对家庭的责任感。
读了多封女性家书,记者深为感动,其中杨秀兰寄儿楚鸿的一封侨批中这样写道:“汝母每日,千艰万苦,受尽饥饿,积蓄寄去。挂念唐中孙儿,正在叻受尽苦楚,工作十分沉重,手足每日浸水生 .汝务须勤俭耕作,以免家中大小受饥受寒……”
母亲“手足每日浸水生 (蛆虫)”,为的是家中大小免受饥寒。这种对家庭的忠诚与奉献,体现了女性深厚的家庭观念和责任感。
在潮汕文化中,孝亲爱家是女性的重要品质。侨批中的女性家书,充满了对长辈的尊敬和对子女的关爱。她们不仅在物质上支持家庭,更在精神上维系着家庭的和谐与稳定。如,丁陈氏寄家姑大人,因币值低落,物价飞涨,至家批不敷应用,批信中写道:“家需连月久缺,如有向人借用多少,示明来知,下信设法应付。”信末附加:“大人年老,为媳亦知,唯望代媳尽力安为。专此,敬请金安!”这种对长辈的牵挂和对家庭的责任感,充分展现了潮汕女性的传统美德。
侨批中的“她力量”不仅体现在家庭内部,还延伸到更广阔的社会层面。许多潮汕女性在侨批中表达了对家乡和国家的深厚情怀。她们通过侨批传递的不仅是物质支持,也是精神上的鼓励和文化上的传承,更是潮汕女性在家庭责任、孝亲爱家方面的生动写照。她们以柔弱之躯扛起家庭的重担,以坚韧之心传递家国情怀。她们的故事,不仅是潮汕文化的瑰宝,更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生动体现。在新时代,这种“她力量”依然激励着我们,传承家庭责任,弘扬家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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