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娜

　　对文莱的印象，始于金庸武侠小说《碧血剑》里的袁承志：身负血仇却心怀天下。他集华山派剑法、铁剑门轻功与金蛇郎君绝学于一身，被七省豪杰推为武林盟主，助闯王破京后却因理想幻灭，心灰意冷之下，与温青、何惕守和其他朋友们随拿督张朝唐去往浡泥国，就此隐居海外。

　　文莱，古称浡泥，全称“文莱达鲁萨兰国”，位于东南亚的婆罗洲北岸，和马来西亚、沙巴合称北婆三邦。作为君主专制国家，文莱拥有着不同寻常的独特魅力。

　　暮春，逸动的风，把我带到文莱。

　　踏足文莱，那种与世无争的宁静会瞬间击中你。街上异常整洁，仿佛一粒尘埃也没有。白天，街道上行人寥寥，除了偶尔驶过的车辆，几乎听不到任何喧嚣。路边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植被，层层叠叠的绿叶，交织成一片片浓密的绿荫。文莱几乎是一个将伊斯兰教写进骨子里的国家，老百姓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表情，穿着打扮也非常一般，女性全部包头、长袖长裙。

　　文莱的奢华，超乎想象。

　　远看苏丹纪念馆，巨大的穹顶仿佛是天空倒扣在大地上的部分，圆润而饱满，饱含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气度。推开那扇镶嵌着皇家徽章的厚重大门，大厅正中央赫然立着一座金光闪闪的苏丹登基御辇，纯金打造的车身、繁复的伊斯兰雕花、镶嵌的各色宝石……我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生怕是热晕了出现的幻觉。二楼陈列着各国赠予苏丹的礼物：沙特阿拉伯的镶金弯刀、中国的景泰蓝花瓶、英国皇室赠送的银器……这哪里是博物馆，分明是阿拉丁的藏宝洞！加冕礼服令我驻足良久。金线刺绣的马来传统纹样在灯光下如水流动，但真正触动我的是袖口处几不可见的细密针脚。想象数百名绣娘就着烛光工作数月，她们的眼睛是否也曾被金线晃花？她们的手指是否也曾被银针刺破？

　　见过曼谷大皇宫的金碧辉煌，也惊叹于吴哥窟的沧桑神秘，但见到文莱的努鲁伊曼王宫，我还是被震撼了！远远望去，王宫如一座金色山峦盘踞在山之巅，白色穹顶在阳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而镀金的尖塔则闪烁着近乎刺眼的奢华。而当你凝视水池中的倒影，会惊觉水底竟藏着另一座颠倒的宫殿——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努洛伊曼，我们所见的不过是它在人间的涟漪。这座宫殿不属于人间，它是从《一千零一夜》的书页里逃逸出来的梦境，被文莱的苏丹轻轻接住，安放在婆罗洲的翡翠海岸，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面积很小又缺乏国际流量的文莱，却因国土下蕴藏的丰富石油、天然气资源，一口气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变成了东南亚的“富人区”。这位苏丹王把巨额财富的大蛋糕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留给子民。尽管苏丹挥金如土，但他却一直深受人民爱戴。因为这里，某种意义上来说，已是“大同社会”， 免费医疗、教育，1文币的登记费就能拥有土地，汽油比矿泉水还便宜，这里的幸福指数仅次于不丹。

　　初见杰米清真寺，我仿佛被一道光芒击中，淡蓝色的柱子高耸入云，几个金色圆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夕阳中的清真寺，宗教信仰的象征，甚是威严，我和同伴不由屏住了呼吸。傍晚时分，我听到了神秘的祷告，中年男子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我想他跪拜的方向，应该是朝着圣城麦加。我蓦然觉得，他的念念有词，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心生敬畏。我突然想起了麦加朝觐，脑海里浮现出数百万人一起跪拜真主，一起诵古兰经的震撼人心的场面。当世界在狂奔中不断遗失自己时，文莱人用慢筑起堤坝，栖息着一个民族虔诚的信仰和精神，就像张承志所说，那是一种清洁、无援的思想。

　　在文莱走一圈，觉得奇怪的是，几乎看不到警察巡逻。我问导游为什么？他说：“在文莱，盗窃是重罪，第一次被抓将会剁掉手掌，第二次会被剁掉脚掌。”严苛程度令人咋舌，难怪治安那么好！

　　加东夜市是斯里巴加湾人气最旺的地方，也是文莱当地最大的夜市，这里汇聚了各种各样的新奇美味小吃，完全可以满足你的味蕾。白榴莲，两个大果25元人民币，果肉饱满，味道浓郁。还有龙根果，类似山竹，很甜爽。椰浆饭用香蕉叶包裹，配上小鱼干和辣酱，香气能飘半条街。文莱人最喜欢的小吃居然是鸡屁股。五六个鸡尾串在一起，刷上浓浓的油和蜜糖，再用大火烘烤，配上特制的调料，好多人吃得津津有味。国内的领队买了一大串，而我始终没能下口。在夜市穿梭，我感受到了文莱的烟火气，也用手机记录下那些难忘的瞬间。

　　回程，路过穆阿拉沙滩，遇见我有生以来最为绚烂的落日。夕阳渐渐西下，天空被染成了金黄色。我望着那绚烂的晚霞，心中充满了感动与宁静。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海浪在耳边轻轻低语。

　　我想，所谓世外桃源，未必是桃花纷飞、落英缤纷的景象。或许就是这样一处地方，人们不慌不忙地活着，对陌生人也报以真诚的微笑，连时间都愿意在这里放慢脚步。

　　当广播响起登船的提醒时，我忽然希望它能晚点——好让这被时光遗忘的国度，再为我多折几道温柔的皱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