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偶做戏，演绎人生百态；三根铁枝，操控悲欢离合。这便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铁枝木偶戏。

　　这门起源于宋代皮影戏的艺术，历经明清“阳窗纸影”的演变，至清末民初形成立体“圆身纸影”的表演形式，传承至今已大约有700年历史。每周五晚，榕城天福路古榕武庙古戏台上，装扮精致的木偶，经艺人的推、拉、提、拔、抖，配以婉转优美的潮剧唱腔，宛然如生，生旦净末丑惟妙惟肖，嬉笑怒骂嗔活灵活现，所谓“三尺戏台掌中戏，十指交织悲与欢”，就如一出微型潮剧。

　　方寸舞台，绣帘低垂，装扮精致的戏曲木偶在三根铁枝的操控之下，演绎一出出精彩绝伦的潮剧经典。

　　古榕武庙古戏台每周五晚常态化举行铁枝木偶戏展演。

　　陈俊龙正在为木偶道具穿上戏服。

　　陈俊龙的妻子和儿媳在制作木偶戏服。

　　从皮影戏到木偶戏的华丽蝶变

　　铁枝木偶戏，又称“纸影戏”“皮猴戏”。如此称谓的原因，正是因为铁枝木偶戏脱胎于皮影戏之故。

　　南宋时期，皮影戏随着南渡的中原遗民传入潮汕地区。皮影戏以牛皮雕成各种人物形状，彩色装饰，表演时台内置一油灯，台面是一个由透明白竹纸糊成的竹框，皮影人物形象映照在纸上，因此称“竹窗纸影”，又称“白竹纸影戏”，民间俗称“纸影戏”。

　　清末，皮影戏表演“木偶戏化”，改传统影现为形现，即将舞台蒙上的白纸去掉，把牛皮雕形改为木偶造型，在木偶背部及两手穿铁线三条进行操纵，台前改挂绣幕，“影戏”变成了“木偶戏”，但群众习惯原来的叫法，仍称纸影纸、皮猴戏或圆身戏。

　　因为皮影戏被称为“阴窗”纸影戏，故铁枝木偶戏也被称为“阳窗”纸影戏。

　　铁枝木偶戏表演具有说唱演一体的突出特点，一台戏多则10多人，少仅需五至七人，却要包揽生、旦、净、丑所有角色的唱念、操纵和伴奏。因而，铁枝木偶戏班的人，往往要兼顾多种技艺，一人同时分饰多个角色更是寻常事，潮俗有“手打鼓、脚打锣、口唱歌、头壳撞深波”之谣谚，正是对这一行当的生动写照。

　　表演时，操纵木偶的艺人，在帘后盘膝而坐，手握三支铁杆，仅用推、拉、提、拨、抖等实现细腻逼真、生动传神的表演，念唱着世间百态、悲喜情仇，将呆板的木偶变成情感丰富的剧中人。

　　脸谱是大吴泥塑、服饰是潮绣、唱腔是潮剧，一折优秀的铁枝木偶戏，从道具到表演，竟然集结了三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加上铁枝木偶戏本身同样是国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免令人由衷赞叹。作为一种古老的艺术，铁枝木偶戏是民间戏剧艺术的一朵瑰丽之花。

　　从木偶戏表演到木偶制作的真情守护

　　铁枝木偶戏富有浓浓的潮味，在农历正二月的迎神赛会，以及一些节日庆典、入祠庆典、迎神送神等民间节庆，铁枝木偶戏常常是不可缺少的酬神、娱乐项目。乡民们以此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清代黄钊的《潮居中杂诗》就写道：“落彤朝问鬼，影戏夜酬神。”可见铁枝木偶戏在潮汕民俗中的风靡程度。

　　“在谢神、游神、祭祖、婚庆等民俗活动中，都少不了铁枝木偶戏，再加上铁枝木偶戏团体小、舞台小，适应性强，上至山野，下至海边，从田间地头到深院故居，只需要一块长4米、宽4米的地方，就可以支起戏台来表演。”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揭阳铁枝木偶戏”代表性传承人陈俊龙的回忆里，铁枝木偶戏曾是“顶流”，在民间广受欢迎。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曾被视为“四旧”而销声匿迹的铁枝木偶戏得以恢复，并得到迅速发展。

　　“那个时候看木偶戏的场面真是人山人海，戏台被围得水泄不通，戏做完了还有观众痴守在台下不肯离去。”回忆起铁枝木偶戏昔日的繁华，陈俊龙难掩激动，“我们干脆把舞台左、右、后面的台布都掀起来，让观众看到后台的情况！心里的那个成就感是相当满的。”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娱乐生活的多样化和艺术欣赏时尚的改变，铁枝木偶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甚至沦为少人问津的“老爷戏”，这令陈俊龙倍感失落。

　　出生于1947年的陈俊龙，与木偶戏的结缘，始自于童年的戏曲熏陶。陈俊龙的父亲陈和发，曾卖身为潮剧童伶走南闯北表演，回乡后在业余剧团担任导演。陈俊龙自小跟着父亲随剧团四处演出，对戏曲艺术深深着迷，后来还成为村剧社演员。从1978年出任翁洋大队文艺木偶团团长到1982年创立新怡梨木偶剧团，陈俊龙与铁枝木偶戏结伴已近半个世纪。他熟练掌握了铁枝木偶戏的表演操作和演奏、演唱艺术，尤其是乐器和老生、净生的演唱更为突出。

　　从艺的过程中，他发现木偶制作技艺后继乏人，遂逐渐转行成为木偶制作艺人。

　　从表演道具到艺术珍藏的文化传承

　　削木为偶，以绸为衣，勾龙绣凤，钉金织锦……一个木偶的制作，需要历经设计、雕削、绘图、刺绣、裁缝、剪贴、拼装等10多项工序，整套铁枝木偶通常有35位，另专定制作18位。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要根据不同的角色，做出不同花纹的服饰、装饰等。“皇帝龙袍上的龙是五爪的，太师的袍要绣狮子，宫衣是皇后和公主的服装，还要根据不同朝代设计不同的图案，一点都马虎不得。”陈俊龙告诉记者，木偶制作，最关键在于设计要精准，而最耗时的是刺绣，制作完成一个木偶，往往需要4天至10多天的时间。目前，除木偶的头脸外，其余皆由陈俊龙一家手工完成。

　　在长年累月的制作实践中，陈俊龙精益求精，不断探索创新，并融入现代审美，让木偶不仅更加精美雅致，还更加灵活耐用。陈俊龙制作的铁枝木偶外表雅观、色泽鲜艳、图案丰富，人物形象鲜明独特，龙凤蟒狮活灵活现，花卉器皿惟妙惟肖，在业内享有盛誉。其作品不仅畅销潮汕地区及邻省部分地区，还远销香港、台湾等地和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不仅作为木偶剧团的表演道具，更被各界人士作为艺术品收藏。其制作的黑蟒袍、白古装、小秀、寒衣等被成都中国皮影博物馆列入永久收藏艺术品。

　　从青葱岁月到古稀之年，近半个世纪的坚守，铁枝木偶戏早已融入陈俊龙的生命中。深入骨血的热爱和坚守传承的使命，驱使着他即使面临着表演市场萎缩、制作技艺繁复、传承乏人、收入微薄，依然选择坚守、探索、传承。让陈俊龙欣慰的是，耳濡目染之下，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儿媳都掌握了一些技艺，能帮他一起制作。

　　“只要有人愿意学，我都倾囊相授！”陈俊龙告诉记者，铁枝木偶戏的表演、制作技艺，多以家传师承的方式传承延续，由于技艺繁复、学习周期长、经济效益不高，目前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艺人在坚守。他希望能有更多人，特别是年轻人能了解、领略到铁枝木偶戏的艺术魅力，并加入保护、传承行列。“我希望这门技艺能好好传承下去，让铁枝木偶不光在戏台上出现，也能走进更多人的生活中。”

　　非遗名片

　　铁枝木偶戏，俗称“纸影戏”“皮猴戏”，是以铁线操控木偶表演的戏剧形式，由南宋末年随中原移民带入的皮影戏演变而来，传入粤东距今已有约700年历史，是潮汕地区戏剧艺术的一朵奇葩。因剧目、唱腔与潮剧相同，其制作和表演也有戏曲的特点，故又被称为“微型潮剧”。2011年5月，揭阳铁枝木偶戏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撰文：蔡烨华  摄影：林洁松 蔡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