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高

　　最近，苏州狮子林的游客可能会偶遇一位“数字古人”——AI与光影在古园里勾勒出草木长卷；留园的高级工程师梅虹每天打开数字平台，连一片青瓦的动态都尽在掌握。这些场景，正是苏州园林正在经历的“数字化生活”。

　　有人说，古园就该“原汁原味”，数字化会不会冲淡了那份岁月沉淀的韵味？可在笔者看来，这恰恰是让古园“活”得更通透的巧法子。就像给老家具包了层软布，不是为了裹住它的旧，而是为了让木头的纹路更长久地舒展。

　　苏州园林的数字化，首先守的是“精准”二字。过去修园林靠老师傅“看天吃饭”：柱子刷不刷漆？花窗补不补漆？全凭经验。可木头会呼吸，石头会风化，哪能永远靠“差不多”？如今，从房梁到砖缝，从匾额到木雕，连0.1毫米的裂痕都能被数字平台“盯”住。留园的高级工程师梅虹干了20多年保护，最明白这变化的重量——从前修苏式彩画，找资料比修画还难；现在每笔颜料怎么调、每道工序怎么做，都存在数据库里。等若干年后如需要修复，后人不用摸着石头过河，直接“按图索骥”就能接上老手艺的班。这不是把古园锁进数字壳里，而是给老祖宗的智慧上了把“保险锁”。

　　更妙的是，数字化让古园从“静态标本”变成了“活态剧场”。拙政园的夜游项目里，3200片海月壳拼成的明瓦透出光影，数字技术“复活”的小鹿在竹影里溜达，昆曲的调子混着虫鸣鸟叫飘过来，连月亮都是数字做的——可您别说，这“假”月亮倒比真月亮更添了几分诗意。过去游客逛园林，多是“到此一游”拍张照；现在有了数字导览、元宇宙体验，年轻人能蹲在见山楼的数字孪生模型前研究半天，老苏州也能捧着手机看720度全景，连房梁上的雕花都能数清花瓣。古园还是那座古园，可看的人多了，看得深了，文化的种子就这么悄悄种进了更多人心里。

　　有人担心，数字技术会让古园失去“烟火气”。68岁的“老苏州”潘美兰说得实在：“拿着小灯笼看数字明月，咋就没烟火气了？咱小时候逛园子，不也听长辈讲‘见山楼的故事’？现在的数字技术，不过是把老辈人的‘口头故事’变成了能看能摸的‘活故事’。”是啊，古园的魂从来就不在砖瓦本身，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讲述里、想象里、共鸣里。数字技术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把这些“魂”托得更稳、传得更远。

　　站在留园的“元宇宙”项目前，看着虚拟的五峰仙馆在屏幕里“立”起来，笔者突然懂了：数字化不是古园的“入侵者”，而是“贴心伴”。它让每片瓦当都有了记忆，每道雕花都藏着故事，让百年后的我们还能摸着数字的温度，和古人聊聊那些关于美、关于传承的心事。毕竟，真正的文化传承，从来不是把古园锁进玻璃柜，而是让它活在当下，活在每一次被看见、被触摸、被讲述的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