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洁
粿肉是揭阳人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团圆桌上的年夜饭更是不在话下,而且家家户户都要自己亲手做。现在虽然它随时随地可见可吃,但粿肉依然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年味。
制作粿肉,离不开马蹄,潮汕人叫它“钱葱”。小时候,每一次准备做粿肉,阿嫲要先清洗马蹄,我总是自告奋勇要帮忙,阿嫲总是夸我。其实我是假借帮忙洗马蹄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玩水。我蹲在盆边,两只小手泡在盆里玩弄着马蹄,摸摸这颗马蹄,再搓搓那颗马蹄,美其名曰是在“清洗”。而阿嫲坐在小凳子上面,捡起我号称洗干净的马蹄,然后将马蹄的头尾切去,然后再顺着马蹄的轮廓削干净皮。不但玩水还要玩削皮,阿嫲总是轻声地说“还小,别伤到手,大了再来学。”没办法,阿嫲只好用削皮好了的马蹄哄我,我坐到小凳子上了,用泡得皱巴巴的手拿着马蹄吃,把那些最嫩的马蹄吃进我的小肚子。阿嫲看着我吃马蹄,就总是笑着说“马蹄吃凉的,等晚上吃炸粿肉就不怕上火了。”
我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阿嫲用刀背拍碎马蹄,再用刀把一些大块的切碎。记得有一年,我跟阿嫲说这样切太麻烦,不如剁成泥,阿嫲马上跟我说“不行,要这样小块状,粿肉吃起来口感才好,才清脆。”
马蹄准备好了就要准备腐皮,就是我们潮汕话说的“腐膜”,阿嫲把腐膜剪成一个三角形,准备好这一切,粿肉的馅开始上场了。在一个大大的铁盆里,阿嫲依次放上了马蹄、五花肉、鸡蛋、面粉,接着阿嫲还神神秘秘地从柜子的最里端拿出一包像药粉一样包着的东西,然后打开把里面的粉末放在盆子里,小时候我天真以为那就是秘方,长大后才知道那就是五香粉。阿嫲用手把盆里的所有东西都搅拌均匀,再麻利地用手捧出一些搅拌好的馅料放在腐膜上面,卷起来。不一会功夫,一条条淡黄色的粿肉诞生了。阿嫲拿出盘子依次装好,指挥我拿去送人。东家送西家送,剩下的才自己吃。
炸粿肉也是需要功夫的。阿嫲摆好砧板,快刀快落,一瞬间,一条粿肉分成一颗一颗,每一颗大小几乎一致,切块好的粿肉直接下油锅炸。不一会儿,淡黄色变成了金灿灿的。这金灿灿的颜色像阳光那样明媚,熠熠生辉,在饭桌上闪耀着无限的光芒!
香喷喷的粿肉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外酥内脆的粿肉还需要灵魂蘸料——金桔油。把粿肉蘸上一点金桔油,真的是人间美味。粿肉香味邈远而绵长,松脆香口的粿肉伴随着饭桌上的欢声笑语都是我魂牵梦绕的珍贵记忆。
每次做粿肉,我总盼望能够自己拿剪刀。有一年的年二十九,阿嫲终于肯让我拿剪刀了,我终于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剪腐膜,这件事让我在那一年的除夕夜饭桌上长脸了一番,阿嫲逢人就说“今年的腐膜是孙女剪的”。阿嫲的夸奖就像火烧云一样渗透着五颜六色,让我的童年天空里总是有五彩斑斓的云朵,以至于到了此刻我仍然记得阿嫲夸我的那个自豪的神情。
身为一个潮汕人,我并没有继承阿嫲和妈妈作为潮汕女人的老手艺,除了制作粿肉。学会制作“粿肉”,让我每一年在团圆饭上大显身手一回,也在年味里为自己添一抹属于自己的色彩。
因为粿肉,每一个游子走进家门那一刻,外面世界的烦恼都消散了。因为搅着肉香的年味成为一种牵挂,挡不住的撩人的年味儿藏在每一个人滚烫的血脉里,成为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