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康悦

　　新年初始，吉日维良。华灯初上，万人空巷，人头攒动，星火摇曳，到处歌舞升平。我在屋里听着外面热闹非凡的各种声音，内心悸动，时不时去阳台张望来往的人群车流。

　　今年的除夕下了小雨，洗净污浊，是“除旧迎新”的好预兆。我身着新衣裳，闯进这灯火璀璨的除夕人间。穿梭在人海车海里，黑夜被灯火照得通明炫彩，我像是看到了走马灯，一幅幅画面在眼前掠过——小儿来回奔走嬉笑晏晏，青年举杯笙歌敬贺新年，老叟一炷清香拜九霄，皆是烟火中的好盛景。

　　大街上的人海摩肩接踵，小镇一夜之间被归家的旅人塞满了，我顺着人潮涌向不知何处。耳畔似乎捕捉到了“叮咚咙咚锵”的锣鼓声，我像一只灵巧的鱼儿滑进旁边的小巷，去寻找这新年的声音。离开大街拐进羊肠小道，弯弯绕绕期间我惊觉那富有节奏的声音越来越响，突然在一个转弯之后，豁然开朗——眼前之景使我呆愣在原地，竟是英歌舞！

　　全副武装的队伍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一般，艳丽的大块色彩晃动着映在我的瞳孔上，神秘诡谲。英歌舞队伍脚踏七星步，手持英歌棒，两个棒槌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动，配合着鼓点、螺号和喝声，汇合成排山倒海的气势，我似乎看到了队伍身后凝聚起来一只猛兽，张牙舞爪向我身后呼啸而去，发丝轻微扬起，此外不留半点痕迹。我如同蜉蝣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一样渺小，心脏怦怦快要跳到喉咙了。秉着呼吸欣赏这等艺术之时，我好像翻开了历史的一角，窥得曾经的繁华盛世，这是狂野的生命传承，绚烂诡异又热闹喧嚣。

　　我踩到街道一侧的台阶上，看得更为清晰开阔。我察觉到了英歌队伍脸上的各色脸谱，“粉墨春秋脸上描，风雷电闪绮纹飙。”浓墨重彩的色块对称地描绘在脸上，各种色彩搭配和谐统一，又显得奇特绮丽。英歌舞代表的人物是梁山好汉，因此这些异常诡秘的脸谱呈现出来不是妖异阴柔的，而是喷发出刚劲勇毅的正气——“英歌”是英雄之歌！

　　这时人群突然沸腾，我好奇地张望，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迷你的英歌服奔到队伍前面，手挽着小号的塑料蛇发出奶声奶气的吆喝声。我莞尔一笑，这小孩好似成为英歌舞魂的化身，他将一步步成长——在宋朝大元帅的碑位前苦练基本功，在野草丛生的小道翻转身姿，或许会摔倒，但是他会很快爬起来，磨砺百遍千遍。功成之时他也会走到街上，在天地间起舞，他将站在山巅俯瞰着令人着迷的灿烂盛大的世界。

　　目视着远去的队伍，满腔热血难凉，愿得长如此，岁岁年年万象新。

　　迎着习习凉风，我馋着那一口热腾腾的姜薯圆子，于是专门跑到戏台边上的姜薯小铺子，一切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捧着烫手的瓷碗，红糖熬成的姜薯圆子软糯甜腻，一口下喉，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戏台上盛装的娘娘一甩水袖，葱白细指盈盈一指，一唱三叹。众仙紧跟上前，拱手敬贺，浑厚的嗓音透过耳膜留下阵阵回音。

　　回家路上，戏台上还在唱着，我依稀听见一句——“理该答谢苍天，做个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