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宾

　　村里人都知道蔡家的姑娘兰儿不嫁人了。

　　在农村，一个姑娘不嫁人简直不可思议！兰儿不丑不残，她勤奋能干、长相清秀、尊老爱幼，为什么不嫁人呢？

　　兰儿20岁那年，四乡八里的媒婆到蔡家说媒，这个后脚刚走那个前脚就来，一个接一个，可是兰儿总是说：不嫁人了。

　　母亲走得早，没想到去年年底父亲患病。父亲临终前再三交代兰儿：咱家就弟弟这根独苗，你要尽心尽力抚养他长大，助他成家立业！

　　晚上，兰儿做针线活，弟弟读书。

　　姐，你真的不嫁人了？

　　我嫁人了，谁来照顾你？你要用心读书，以后有文化，成家立业，父母在天上才放心！

　　我一定努力读书，快点长大，姐就可以嫁个好人家了。

　　夜深，弟弟酣然入梦。举头遥望明月，兰儿想起父母，泪眼婆娑：爸妈在天上安心，我不会辜负嘱咐，一定会帮助弟弟撑起家。

　　兰儿经常上山采摘草药到墟市卖，赚钱养家。邻村青年宋楠听闻兰儿的故事，借上门收购草药之机，观察兰儿的为人处世态度。

　　谦逊、诚信、踏实，宋楠的做事态度，得到兰儿的认可，往后草药只卖给他，省去跑墟市的麻烦。经常交易，成了熟客，宋楠向兰儿表白。

　　不嫁人了。兰儿还是这句话。

　　你弟弟要成家立业，你也需要成家，这合情合理。

　　我不能辜负爸妈的嘱咐！弟弟不知何时才能成家，我要等到这一天。

　　你能等，我也能等。

　　你我非亲非故，不值得你空等下去。再说你非要等下去，岂不是误了你的青春年华？

　　你人好、心好，我愿意等下去！

　　春华秋实，一去经年。

　　弟弟长大成人，与同村的小华喜结连理，姐弟、姑嫂和睦相处，勤奋持家，乐亦融融。

　　隔年小华生了胖小子。兰儿喜极而泣，合掌对天默念：爸妈你们知道吗？弟弟生了儿子，蔡家后继有人，我一定会尽心帮助他俩抚养小宝长大！

　　孩子满月，一家人抱孩子到祠堂祭祀祖先。族亲蔡伯公感叹不已——兰儿真是蔡家的好闺女，十年来精心照顾弟弟，如今他家成业就，可喜可贺。只是兰儿你至今单身一人，错过良缘，可叹可惜。

　　微微波澜在心底掠过。兰儿说，弟弟争气，爸妈在天上也心安了，蔡伯公，这没什么可叹惜的。

　　兰儿让小华抱着孩子，她要回家拿最后一篮祭祀用品来祠堂祭祖。

　　家里离祠堂不远。兰儿提着一篮子祭祀用品走到祠堂门口，听到蔡伯公说了一句话，小华回了一句话，她仿佛被雷击中，周身无力，靠着墙慢慢坐在地上。

　　晚上兰儿吃不下饭，洗漱后早早回房睡觉。

　　弟弟问小华——姐姐怎么了？没精打采，连晚饭都没吃就去睡觉。

　　小华说，可能今天太劳累吧，夜里我留意点，她要是想吃东西，我起来做给她吃。

　　透过窗棂，遥望夜空的弦月，那两句话在耳际回旋，兰儿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宋楠开了一间药店，依旧收购草药。他仍然单身一人。

　　宋楠来找兰儿——请你帮我打理草药生意。

　　两个月后，兰儿成为药店的女主人。弟弟高兴地说，姐姐你与楠哥成家，爸妈没有遗憾了！兰儿说，我也应该放手了，因为你撑起了这个家。

　　村里人对兰儿的变化议论纷纷。兰儿不回应。那两句话，促成了兰儿接受宋楠不懈的追求，但是她没有告诉任何外人。兰儿并没有怪小华，生活在这里的女人就要面对这种风俗。兰儿为家庭付出了多少辛劳都不后悔，但是她心里想——女人嘛，终归还是要有自己的家，有属于自己的烟火气息。

　　一年后兰儿生了儿子，满月时，她抱儿子去宋家祠堂祭祀祖先。灯火明亮，青烟袅袅。此情此景，蔡伯公与小华的对话又响起——小华真是好媳妇，内外打理有序，祭拜先人也积极。

　　祭拜先人这种礼仪我爸教过我：公婆去世了，当媳妇的要到祠堂祭拜；如果家里有姑姑没出嫁，就算她百年之后也不用祭拜，因为姑姑的姓名不写入族谱。姑姑只有嫁人、生儿育女，百年之后才有子孙祭拜她。

　　作者简介

　　林毓宾，揭西县棉湖人，广东省作协会员、揭阳市作协会员，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广东省岭南童谣节征文特等奖。现居中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