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惜坤
时近晌午,风和日丽。K007公交车在城乡结合部道路上欢快行驶。
车厢内一片平静气氛。低头族忙得不亦乐乎,有的乘客窃窃私语。田野、楼房、商场掠过乘客视线,令人不清楚哪里是城镇,哪里是乡村。
公交车在中学站停下,四位初中模样的男生边戏闹边推拉着涌上车。“年轻人,慢点,不要吵闹。”司机耐着性子说。
车厢内还剩两个座位,他们又放肆地追逐着争抢座位,很多乘客向他们投去鄙视的眼光,有人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教养。”
一位学生对其中一位站着的同学嚷道:“头,还有半小时才到家,不如我们继续打牌定胜负?”
被称“头”的同学脸露愠色,推开伸向他书包的手,盯着窗外不作声。另一位站着的同学不屑地冲着两位坐着的同学说:“你们还知道叫头,就这样叫头站着打牌?”
其中一位闻言“嗖”地起身,侧身后半躬腰嬉皮笑脸地做个手势:“头,请坐下。”
头同学脸上露出了王者的笑容,拍着让座同学肩膀说:“谢谢兄弟。”随后一屁股挨着座位坐下,马上从书包里掏出一副扑克,以不可否定的口气说:“打到站下车,就定今日谁是赢家!”
其他三位同学马上毕恭毕敬、异口同声地附和道:“好,听头的。”
“输者怎么办?”头同学边摆弄着扑克边扬起脸笑问。
“老规矩,输者下午放学后请吃M记。”有人答道。
“爽!看看今日谁做老板?!”头同学熟练地派起扑克。
公交车继续前行,车厢内被四位同学打破了静寂,他们如入无人之地,两人坐着、两人站着,把车地板作台面,闹哄哄地打起扑克来。
一位闭目养神的老者睁开眼睛,愠怒地盯着四个男生,正欲开口说话,被他旁边的老伴用眼神制止了。
“喂喂!你个臭老四,怎么偷看我牌?”
“丢!是你自己不拿好牌,我需要偷看吗?”
“靠,老三,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磨叽,出牌不能快点吗?”头同学抬头冲着一位同学嚷嚷。
老三同学潇洒地合上手中的扑克笑嘻嘻道:“过牌。”
公交车放慢了车速,车厢内响起司机铿锵有力的声音:“请你们几位学生哥不要影响其他乘客,要么不玩牌,要么小声点。”
他们发觉到乘客怪异的眼光,收敛了很多。
公交车徐徐驶入农贸站。
一位皮肤黢黑的妇女摘下头上黑中泛白的大布帽,放在叠在一起的两个竹箩上面,慌忙地将竹箩捧上车门口,又折回身拿上扁担后快步上车。
“慢点,张姐。”司机微笑着向这位妇女关心地打招呼,“蔬菜都卖完了吗?今日似乎迟了点回家哦。”
妇女一脸焦急神情,憨笑着说:“是啊,手表没电停行了,儿子快放学了,现在才赶回家做饭。”
他们的对话引来车厢内乘客一阵骚动,特别是放在车门口的两个竹箩,有人投去敬佩的眼神,有人充满好奇。
妇女刷完卡向车厢后看去,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马上转过身。与此同时,正在打牌的老三同学朝车门口瞄了一眼,压低嗓门问道:“头,那位女人好像是你妈妈?”
“你废话真多,不打了。”头同学将手中的扑克大力地丢在车地板上,闷闷不乐地转身盯着窗外。
另外两位同学诧异地把目光齐刷刷朝车门看了看,只见那位妇女正弯腰拿起大布帽套上后,又低下头,用手搀紧扶手,尽量克制着有点颤抖的单薄身体。
两位同学望了一下瘦弱的背影,又看着头同学,指了指老三做个鬼脸,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扑克。
“张姐,看你竹箩里还有些蔬菜,全部卖给我吧。”司机笑着说,“我家里人都喜欢吃你种的瓜菜。”
“谢谢。”妇女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道谢,然后弯下身将蔬菜用袋子装好,“师傅,菜已放在车门口,等下到站你记得拿。”
“好的,张姐,你算下多少钱。”
“这次送给你。”
“那不行,你种菜很辛苦的。”
此时,公交车又到了一个站,张姐不作答,待车门打开时,她冷不防一手抓起竹箩边面,一手拎着扁担,闪电般快步从前门下车。
“张姐,还有一个站才到哦。”未待司机说完,张姐已迅速拴好竹箩,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司机把头伸出窗外朝她背影大声喊道:“张姐,蔬菜多少钱?”
张姐却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乘客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弄懵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地望着挑着两个空竹箩跌跌撞撞妇女的背影……
作者简介
罗惜坤,有小小说、散文刊发于报刊。现为佛山市作家协会理事、南海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南海桂城灯湖笔会长、四川省小小说学会理事,系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广东省作家协会、广东省传记文学学会、广东楹联学会、揭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