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园
孟夏的这首《母亲的忌日》以现实生活经历为基石和底座,以情感的曲折起伏为书写的笔墨纸砚,勾画出生活的印痕,明晰着自我生命的来路与去处,起始和归途。
龙应台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孟夏行走在哪条路上呢?我们尚且不得而知,或许是来路,或许是归途。基于他的现实人生经验,诗人或许恰好站在生命的中间点上,在来路和去处的交织缠绕中,回望过往,审视自我,也因记忆的消退,对时间的忘却满怀愧疚。这是母亲的忌日,是关于“我”和她同等重要的日子,也是二者唯一的连接和生命牵系。生命最大的悲哀不是死亡,而是被忘却,被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物所忽略,这是真正的生命尽头,生命也由此消逝和飞散。诗人从一直惦记到不经意间的遗忘,那一刻,他已经被淹没在生活的洪流之中,因而当侄子的催促电话来临时,他满心愧疚,被压得喘不过气。这是诗人的忏悔,亦是他生命的悸动,那个日子压垮了母亲,也紧紧揪着他的内心,愁肠百转,索绪萦回。
而后他又写到母亲的操劳和辛苦,艰辛与磨难,这是他从生命共时性和时光历时性中打捞出的生命碎钻。在那些泼烦琐碎的日子里,母亲曾经含辛茹苦地养育着儿女们,操持着家庭事务里的大大小小,终于也在时光的利刃中被切割成片,耗尽了生命的灯油。母亲倒下了,这个日子是一座大山,压着儿女们的内心,正如诗人所言:“这个日子,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已扎痛了我十八年,我再怎么用力/也一直无法从心口,带血/拔出”。这是生命相互之间与生俱来的联系和牵系,是生命施予者和承接者的独特编码,是血脉相传的定数。
母亲给予诗人生命,将他带来这美好的人世间,母亲的去世是巨大的悲痛,也在诗人心中埋下了一粒忧伤的种子,慢慢萌发生长,在生命根脉处抽出情感的藤条。这是生命的正反两面,首尾两端,因而诗人永远也无法拔出那把刀子,这也隐喻着诗人对母亲深厚的情感,不舍的眷恋。但开头他又说将母亲的忌日忘记,在现实生活的冲突中,在生命的相互背离中,诗人更加痛苦和自责,所以我们也可将这首作品看作写给母亲的忏悔之诗,亦是他写给自己的思忖省察之诗。不论是无端忘却、满怀愧疚,还是痛心疾首、悔恨思念,都是诗人的真切情感和真实经历,而它们也构建出一个真实、鲜活而又复杂立体的自我,呈示着生命个体对生命根脉的深厚情谊。述说着“我”之于母亲的真情厚爱与“我”的真心忏悔,在对旧日时光的回眸和凝望中,诗人再度温故着母亲的辛勤与付出,与“我”的遗忘形成两相比照,在自我的卑微和渺小中,彰显着母亲、母爱的伟大和至高。
附:
母亲的忌日
2025年5月3日,农历四月初六
母亲的忌日,恰逢周六。几天前
心里一直惦记着回老家祭拜,最后还是
忘到九霄云外。侄子催促的电话
让满心的愧疚,塞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个日子,像一座大山
把一辈子为俗世操劳的母亲
硬生生地压倒
母亲含辛茹苦的影子,被这个日子
压得比纸还薄
这个日子,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已扎痛了我十八年,我再怎么用力
也一直无法从心口,带血
拔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