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姚古镇有11座保存完好的特色石桥。
到黄姚古镇之前,看过以其为外景地拍摄的《面纱》。剧情讲述的是20世纪二十年代的伦敦,虚荣的吉蒂嫁给认识不久的医生沃特,婚后随夫移居上海,寂寞难耐,频频偷情。沃特发现后,决定举家前往霍乱肆虐的偏僻乡村行医,以此作为惩罚。沃特每天与死神擦肩而过,吉蒂则在修道院做义工,两人渐渐找回共同生活的勇气。此时,沃特染上霍乱,吉蒂何去何从?婚姻的“面纱”背后,爱情与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那年的端午假期,天气炎热,我来到了神游已久的黄姚古镇,当时已是午后,略感疲劳,在电影《面纱》里浪漫的带龙桥附近骑楼客栈里休息;醒来已近黄昏,游人大多散去,古镇回归纯真,魅力时刻到来。
登上古镇周边的制高点,放眼望去,远处是馒头状的矮山峰,憨态可掬,好像孩童的玩具;四周是绿意葱茏的凤尾竹,摇曳生姿,仿佛古镇的裙摆;中间淡青色的瓦房鳞次栉比,小巷四通八达。黄姚至今完整保存8条石板街,10多处亭台楼阁,20多座寺观庙祠,11座特色桥梁,300多幢明清古建筑。山谷静谧,鸟声清脆,树上种子崩裂,袅袅炊烟从四面八方升起,黄姚宛如被时光遗落,回到素朴的面貌中。这是一个被俊秀奇峰环抱的小山村,一个充盈生活气息的水乡古镇,一个与世无争、怡然自得的梦境家园,千年来生生不息。
行走在窄窄的青石板路上,古街按九宫八卦阵布局,一条主街延伸出八条弯曲的街巷。斑驳的墙根下,老人围坐在石阶上吞云吐雾,老妪挑着菜笑盈盈走过,小孩在捉迷藏,黄狗随意晃悠,一盏盏橘黄的灯光从老屋中透出,温暖千家万户,也温软他乡异客。当年,何香凝走过的是哪条大街?千家驹走过的又是哪条小巷?他们是怎样的感慨与心思?“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宋」辛弃疾:《清平乐·村居》)辛弃疾心中的美好,可是这样的场景?生活其乐融融,古镇历久弥新。
走进古民居,院子里鲜花簇拥,天井“四水归一”。铺满围墙和门框的藤花和爬山虎,那是在倾听光阴的故事;方方正正的客厅、古朴的八仙桌,那是在等待家人的团圆;精雕细刻的木窗、若隐若现的竹帘,那是少女流连的眼神。庭院里吱呀作响的藤椅,是否还在期盼远方情郎的归来?青花瓷中的乳白色兰花,是否也寄托满满的爱与思念?满屋典雅工整的对联,是在传承历史还是致敬生活?阿婆坐在门口石墩上,笑起来皱纹多如水波,说:“小伙子,来我家喝碗青梅酒吧?”古镇有家客栈叫幸福里,这样的行走不就在幸福里吗?
与老屋和街巷相伴的是蜿蜒绕镇的姚江。百年龙爪榕独木成林,蔓延的枝干诉说岁月的荣枯;树底下怪石嶙峋,成为孩子们的跳水乐园;鱼儿到石头下吐泡泡,躲避急流。兴许它们才是古镇的主人,而原主人早已化作云烟。学生在江边写生,远处的水墨画和眼前的油画又都成为我镜头中的画,而我也成为别人镜头下的画。正如卞之琳在《断章》所写:“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正因为“风景”无处不在,游客和古镇人才能自得其乐。
夜晚回到带龙桥边大榕树下吃饭,浓香的豆豉小黄鱼、脆嫩的豆腐酿、紧实的走地鸡、香嫩的番薯叶,我们咀嚼的岂是菜蔬?分明是古镇人将荒芜耕织成诗意的生存宣言。喝着清爽的漓泉啤酒,伴着喀斯特奇石和凤尾竹,听着流水经过堤坝时的哗哗声,看着戏水的少年和游弋的鱼儿,时间就这样从舌尖上一点点溜走。饭后品茶,萤火虫穿梭于树下与桥上,衔着光珠在钢琴曲音符间穿针引线,“带龙桥上龙桥绎梦,姚江水下江水笙歌。”是啊,古镇像一位饱读诗书的优雅女子,生活得明媚而阳光;像一本千年的诗集,把每一个朴素的日子都过成良辰。
与其他古镇相比,黄姚的历史上没出过多少呼风唤雨的人物,也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传奇,但或许平淡才是真。偏安一隅的黄姚,其肇基先民可能起初只为躲避战乱,但古镇人不随波逐流,不为名利所惑,而是晴耕雨读。毛姆宣称生活的意义在于生活本身,而黄姚人早将这句玄思钉进每块梯田的泥缝,酿进每瓮青梅酒的微醺里。是啊,黄姚人选择一种更质朴、更接近生活本真的生存状态,也许这才是古镇的“面纱”,才是吉蒂和沃特融洽婚姻需要的“面纱”。谢锐勤 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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