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吃竹笋的人很多,从古到今,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从文人墨客到贩夫走卒,提到竹笋准有话题。
我也爱吃竹笋。它味道清淡,肉质醇厚,营养丰富,烹调方便,清炒、做汤皆宜,搭肉配菜也行。不管和谁搭配,它都不改变其他菜蔬的本真味道,也坚定保持着自己的独特风味,是一味有主见又随和的菜。
我以为竹笋是我在春天里食到的人间至味之一。但酸笋强行闯入我的生活之中,打乱我对食物香浓酸臭的正常感官,也让我对人间至味有新的认识。
酸笋闯入我的生活和近几年大行其道的螺蛳粉大有关系。当我第一次听到“嗦粉”两个字时,我的惊讶表情让女儿笑疼肚子。她说:“吃粉时,嘴巴沿着碗边,把热气腾腾的粉‘扑喽’‘扑喽’地往嘴里送,用嗦字不是很形象嘛?有啥可惊讶的?”被女儿一顿嘲笑后,我乐颠颠地跟着她去吃螺蛳粉。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母亲,我竭尽所能想要融入女儿的世界,体验她的喜好,寻找和她的共同语言。可是当那一碗臭气冲天的螺蛳粉摆在面前时,我掩鼻而起,实在难以忍受。在女儿百般劝说后,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挑起几根螺蛳粉,慢慢地放到嘴巴里,感觉粉丝入口筋道,伴它而来的是扑鼻的热气,热气里浓烈的辣和酸臭也一起扑入鼻腔和嘴巴,我忍不住咳嗽带喘,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待我收拾干净,情绪稳定后,女儿说:“得大口吃,才能吃出‘嗦粉’的感觉来。”我学着女儿的样子,夹了一大筷子粉丝,连汤带菜一起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酸味、辣味迅速迸发出巨大的热量占满整个口腔,笋独有的“鲜”也随着汁水流出,柔韧的笋肉,味道十足的辣椒,醇厚的酸水,混合出鲜香麻辣酸的口感直冲脑门,我咳嗽带喘,眼泪鼻涕齐出,我再次调整情绪,向螺蛳粉发起冲刺,经过几次冲刺,螺蛳粉征服了我的味蕾,而我竟然有一种被征服的欢喜,更奇妙的是,我被它折磨成这样,却从此喜欢上它。
有个朋友从南边旅游回来,送来一袋酸笋。他说保证酸笋纯正新鲜,是他特意跑到农户家里买的。我笑纳了朋友的好意。
此后,我家时常飘出酸笋的味道。酸笋炒牛肉、酸笋炒鸡肉、酸笋炒大肠、酸笋炖鱼,甚至有时候炒个苦瓜、西葫芦也要放一点酸笋进去,最常吃的还是螺蛳粉。女儿说在家吃螺蛳粉方便实惠。
酸笋的好脾气不亚于新鲜竹笋,它们是一脉相承的。不过,朋友们来了,说进不得我们家。其实,我们每次炒酸笋都要打开屋门和窗户,可它的穿透力和感染力实在是强,因此我每次洗衣服都要多洗几遍,还得晾晒到楼下。
明人顾岕在《海槎余录》中录有一段海南岛上所产酸笋的文字:“酸笋大如臂,摘至用沸汤泡出苦水,投冷井水中浸二三日取出,缕如丝,醋煮可食。好事者携入中州,成罕物……”“罕物”两字表明,和我一样少见多怪的大有人在。《红楼梦》里也有酸笋的影子,薛姨妈在家款待宝玉,喝完酒后,特地做了酸笋鸡皮汤给他解酒,由于能开胃去腻,宝玉喝了两碗。当年的“罕物”,如今因为物流的发达,网购的便捷,已成为我们常见的食物,比起古人我们真是幸福多了。
由吃酸笋我感悟到,善待一切存在的事物,敢于尝试,才能突破你固有的认知,这也是成长的一个方面。生活,其实就是在不断地创新、尝试中前行。 廉彩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