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当年，孔子站在流水之上，听到流水溅溅而鸣的声音，在世事无常的变幻中，发出日子如流水一样逝去的感叹。

　　聆听流水，可以有所悟。贤如圣人孔子，在水声中听到了流逝的时光，不舍昼夜。我们也应当在忙碌的世事中，停下脚步，在月朗星稀的清凉夜，在旭日初升的清晨，在午后的片刻闲暇，在细雨如诉的狭窄小巷，默默聆听流水之声，聆听水声的闹与静，多么像净化了的人世之声，在日影月色中，在季节更迭里，坚定而纯粹。

　　流水之声多变幻，也始终以素面示人。江河奔腾，小溪潺潺，檐前雨滴，山间雪融，都会发出一些声响，或咆哮嘶吼，或琤琮细语，或轻缓而鸣，或潜流声静，流水在以不同姿态和表情，向你展示它的丰赡、静美。

　　当你静下心来，应该抽些时间，用心去聆听那些水流的声音。也许你会遇上一个独语者，在你的耳边絮絮叨叨，缠缠绵绵，反反复复地诉说，或轻声细语，或清脆响亮。水长流，声不断，此刻，流水是在为你独奏，还是要为你的思绪飞扬营造某种神秘的氛围，也或者只是默默地陪伴，如人生的知己。你不言，它轻语。你快乐，它欢唱。

　　当我们谨慎地将丰富而又善变的心情和表情掩藏，用面具层层伪装自己的时候，我们应该勇敢地面对流水的简单和纯粹，让流水照彻自己的内心，让生命回归到原有的纯粹和简单。聆听流水，内心安静，我幸福地珍藏着这个秘密。在流水里，我聆听生命中幸福的声音。

　　彼时，恰同学少年，我们站在学校门前率水河边的悬石之上，忽略了天上的新月皎洁、脚下的流水轻语、远方的山形朦胧和近处的树影可辨，凭着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与浅薄，在这样的夜晚任语言在春夜激情飞扬、莺飞草长，河水浅笑，带着我们的豪言壮语悄然流走。多年后，当我再次来到率水河边，河水依然低语，没有一朵浪花发出嘲笑的声音，嘲笑我的一事无成，嘲笑一个少年曾经的轻狂。它带着我们青春年少的秘密默然远行，岁月经行之处，我读懂了流水的包容与深沉。

　　中年的心情复杂，聆听流水，找寻的是一种流水的宁静和流淌的快乐。我常选择一些合适的时机，陪家人和朋友，一起去听山中瀑飞、林间泉涌、陌上溪流。有一年，和女儿一起爬黄山，上山没走多远，女儿就感觉累了，我们在山中溪边的石头上坐下，山风轻柔，听水声叮咚，也看山道上那些努力向上的登山者。我和女儿聊山顶的风景、爬山的辛苦和坚持的意义，聊山道上仍在步步艰难行进的人，也聊脚下溪流的欢快和长年奔流的韧性。不知是女儿听懂了我的话，还是清脆的水声让女儿安静了下来，接下来的山路，我和女儿坚持着，一步步顺利爬上了山巅。山上，风从松间过，像溪流的潺潺声，抚摸和浸润着我们汗水中绽放的笑脸，我和女儿在山之巅所分享的快乐，也许和山间的流水之声有关，也许无关。那些快乐，也如山间溪流，隐入山的深处。流水有声，学会聆听，是水之幸，也是你我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