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东北人性情豪爽,从吃“蘸酱菜”上就可见一斑,在东北,一年四季,城市乡村,不分男女,无论老幼,餐桌上经常会出现一种原生态的“蘸酱菜”。
东北农家盛产大酱。东北黑土地秉承天地灵气,种出的大豆籽粒饱满,圆润可人。把大豆煨熟、摔坯、发酵、掰碎、下缸、打卤,经过时间的锻造,便成了东北特有的大酱。酿好的大酱盛在碗里,稀噜噜、黄灿灿、油汪汪、金鳞鳞、香喷喷。此酱获誉四方,名曰“东北大酱”或“东北家酱”。东北大酱之所以闻名遐迩,是托了蘸酱菜的福,一如红花与绿叶,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蘸酱菜的“飞黄腾达”才将东北大酱推进了美食家的视野。
蘸酱菜其实并不是一种菜,而是多种青菜的组合,按种类分,包括黄瓜、辣椒、茄子、香菜、生菜、大葱、萝卜、韭菜、菠菜等等,不下数十种之多,都是东北农家菜园里栽种出来的,纯绿色,无污染,透着水灵,泛着新鲜。蘸酱菜不讲究煎炒烹炸咕嘟炖,制作过程完全是生态的,手撕、刀斩、水焯,自然上。“自然上”,顾名思义,就是将青菜洗好后,无须“刀功”助阵,略略往盘子里一码,然后就那么原生态地直接端上餐桌,省事。所以提起“蘸酱菜”来,南方的大厨一头雾水:卡巴半天眼睛也整不明白。
东北平原土质肥沃,农村家家有个菜园,一年四季菜园里总是青菜轮回,生机盎然(冬季则扣温室大棚)。东北人风来雨去,崇尚天然,于是,对入口的青菜也就讲究一个“天然”“绿色”,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东北农家院里种出的蔬菜,从来不“认识”农药和化肥。煮一锅高粱米饭,用凉水“酘”过三两次,便成了有名的高粱米水饭。连水带饭吃到肚里,不仅和胃、健脾、消积、涩肠胃、止霍乱,而且驱暑、消汗。吃高粱米水饭配什么菜肴?名贵的鲍鱼海参,珍稀鹅掌鹿尾,都无法与之相配。吃高粱米水饭只能有一种配菜:蘸酱菜。
高粱米水饭弄好后,家庭主妇们便到菜园里随手薅些青菜:或是一两根大葱,或是一两根黄瓜,或是一两个茄子;洗净后,随手那么一撕、一掰,放在盘里就往桌上端。一碗高粱米水饭,一碟东北大酱,再配上一盘翠青青、水灵灵、脆生生的蘸酱菜,那饭吃起来才叫“地道”,才叫“杀口”,才叫“惬意”。在东北人眼中,佳肴满桌,单单不能缺少了蘸酱菜,哪怕是山珍海味、杯盘罗列,缺了这盘绿色,整个“席面”也会黯然失色,了无胃口,事儿就这么绝。一盘貌不惊人的蘸酱菜,真有种“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的效果呢。
东北民间有句写不进词典的成语:“着急上火”。就是说,东北人一旦遇到急事、难事、烦心事,便会毒火攻心,眼里无神,口干舌燥,此时,便要吃蘸酱菜了。进入六七月,很多人为“苦夏”所困扰,精神萎靡、胸闷心慌、身体乏力、食欲不振,此时也要吃蘸酱菜了。
东北人性情豪爽,吃蘸酱菜讲究一个“气势”:抓起一把蘸酱菜,甭管是一根葱抑或一蔸菜,卷巴卷巴,弄成一个粗筒状,探进酱碗,蘸上一层金灿灿的大酱,在空中打个回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立时,两腮凸凹有致,一起一伏,齿间动作,咔咔有声,仿佛车过铁轨,刀轧寸草。就在这般铜板铁琶的铿锵旋律中,一卷蘸酱菜“香消玉殒”于食道的尽头。然后,端起饭碗,连饭带水,连稀带干,呼噜噜扒拉一气,喉结于滚动间,得,一个“章节”告竣。接着再周而复始,循环方才的一套动作,一顿饭便在这呼噜噜、咔咔咔声中霍然进行,一派豪爽间,填饱了肚子,驱除了火气。东北人都知道:常吃蘸酱菜,降压、降糖、降脂,不得痛风。嘿嘿,蘸酱菜不仅能去除暑气,还有食疗保健作用呢。
钱国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