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星雨
外婆家在外地,每年暑假一到,妈妈就把我“发配”到外婆家住上一阵子。二姨家的表妹比我小一岁,从小由外婆带大,我一到外婆家,她就成了我的小跟班,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一年级的那个暑假,一天早上,外婆和外公去地里干活,临走前给了我一把零钱,让我领着表妹去小卖部买零食,然后回家看电视。路过村委大院时,我们看见二姥爷正拿着画笔在白墙上作画,山水景致画得跟真的一样。我从五岁开始学画,也算有三年画龄的“小画手”了,瞅着外婆家刚粉刷过的大白墙,心里也痒痒的,想提笔画上几笔。
于是,我从零花钱里匀出一部分买了画笔,到家就铺开了架势。表妹没学过画画,我让她在纸上画,自己则对着客厅的墙动笔了——先画了条河,河边还点缀了几朵花,自我感觉挺不错。我正要跟表妹显摆,回头一看,不知啥时候她也盯上了墙,把另一面墙涂得乱七八糟。
我正愣神时,二姨推门进来了。她一眼看见表妹在墙上乱画,一把拽过她,照着屁股就打,一边打一边数落:“真是无法无天!好好的白墙瞎画,等你外婆回来,看她饶不饶你俩!”看二姨气呼呼的样子,我吓得不敢出声,心里却打着小算盘:要是外婆骂我,我就哭着要回家,再也不来了。
二姨打完表妹,又转头凶我:“这事儿要是让你妈知道,非打你屁股不可!”这话一出,我那点“闹着回家”的念头立刻就没了——妈妈打孩子可比二姨狠多了。没多久,外婆和外公从地里回来了,二姨抢先告了状。我以为外婆准会火冒三丈,进屋就教训我们,没想到她进屋瞅了瞅墙上的画,反倒笑着说:“画得还挺像样!反正已经画了,剩下的墙索性画完得了。你外公要是觉得好看就留着,不好看,大不了再找人粉刷一遍。”
压力落到了外公身上。外公比外婆更随和,他端详着画,连声夸我们,说要是能坚持画下去,到了二姥爷那年纪,肯定比他画得还好。外公外婆这态度,把二姨气得直抱怨他们太娇惯孩子。
那天午饭后,外公带我们到镇上的大超市,买了两盒新画笔,还特意叮嘱:“只能在客厅墙上画,别的房间可不许碰,这样才能显出客厅的特别嘛。”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表妹天天在家“创作”,把客厅里够得着的墙面全画满了。有时二姥爷来串门,还会拿起画笔给我指点几句。那个暑假,我们忙着在墙上涂涂画画,连电视剧都忘了看。
外公家的客厅,好几年都没再粉刷。等我上了初中,再看墙上那些稚嫩的涂鸦,只觉得不好意思;表妹的画更“抽象”,她也盼着外婆家赶紧刷墙。外婆却说:“每个年纪有每个年纪的乐子,房子是用来住的,更是孩子快乐成长的地方。你俩画了一暑假,高兴了一暑假,这比啥都金贵。”外公也说,经我们俩“打扮”过的客厅,像个童话王国,他每次回家看到墙上的画,再累也觉得浑身轻快。
在外公外婆眼里,一面干净的墙,远不如孩子的快乐金贵。外婆家是我童年的避风港,只有在那儿,我才能尽情释放天性,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