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又称“痘症”，是一种古老的烈性传染疾病，曾肆虐人间数千年，先后夺去5亿人的生命，令人谈之色变。为征服天花，中国古代的医学家曾进行过各种各样的努力和探索，明代揭阳硕儒名医郑大忠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所著的《痘经会成》曾广为流传，得者如获至宝。如今，在美国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及日本内阁文库，就各藏有一部刊刻于明万历年间的善本医书《痘经会成》，见证着一代名医的医者仁心，也记录着潮汕人“战痘”的历史经验。

　　日本内阁文库藏本封面。

　　《痘经会成》哈佛藏本的揭阳县令潘应龙所作序言片断。

　　《痘经会成》书卷前的郑大忠传片断。

　　《痘经会成》哈佛藏本内文。

　　□陈作宏

　　坚持善行义举，被授为“冠带乡宾”

　　郑大忠，字英翰，号正吾，明揭阳磐溪都棉洋村（今揭阳市揭东区月城镇棉洋村）人，生卒年月不详。其祖籍为福建莆田，先祖自闽入潮转徙来揭落籍棉洋村。其父郑天宪，字宗善，号积轩，明嘉靖十三年（1534）广东乡试中举，历官广西来宾县令，四川雅州知州，山西晋王府长史。其任来宾县令期间，有政声，祀该县名宦。乾隆《揭阳县志》卷六《人物·贤达》有传。

　　郑大忠系郑天宪仲子，生有异徵，幼聪颖，然十岁时尚“未知书”，受其父严厉训责，遂入学发愤“读古人书”，旋补揭阳县“弟子员”，继而“文名籍甚”，立志读书业儒以求功名。乡宦、广西上思州知州后升湖广楚王府左长史孙春风（字可川），以师礼“折节”礼贤下士对其十分器重。同侪中人，则都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时运不济，屡试不遇，于是他无意功名而弃举子业，按其父做人应多积阴德的教导，坚持一辈子做善事。他事亲至孝，并遵父遗嘱，抚养长兄及庶弟遗孤。他出资设“义田”，凡婚者、丧者或家贫揭不开锅者，都给以支持或救济。他办家塾，著《规训汇编》，以教诲族中子弟。官宦人家出身的他绝无“贵介习”，淡衣素布与寒士无异，而囊中稍有积蓄，其即慷慨“赴人之急”，遇灾荒年则积极赈灾。乡间人咸将其尊为“长者”。邻里间有矛盾冲突找他调陈，其常一言即予化解。由于他常行善积德，县府在其家门树立旌旗、赐“德迈儒绅”匾额予以表彰，并授其为“冠带乡宾”。

　　郑大忠最突出的行善积德事迹和对社会的最大贡献，则是行医治病救人并著有《痘经会成》一书行世。其父在世时曾患喉疾，为了替其父寻找治病之道，他留心医书学医。当读到《丹溪朱先生医传》时，深为元代著名医学家、“滋阴派”创始人朱丹溪（原名朱震亨，字彦修）学医治母病尽孝及从医济世的事迹所感动，从此下决心以朱丹溪为师，专心学医，决心以仁术行医济世。

　　“战痘”经验丰富，编著医书广泽世人

　　潮州地区因地处多瘴的南方，当年“痘症”（天花）经常流行，婴儿受害尤甚，一时间“悲声道路”，让他“耳及而心伤”。他两个幼子也连罹此患，并为庸医所误。从此他痛下决心专攻痘症，手不释卷读百家医书，寻求治疗痘症的宗旨及良方。其于痘症深有所得时，恰逢痘症疫情从潮州府城蔓延至揭阳榕城，于是他勉力施医救治。其时病家纷纷上门来请，他有请必至，施治痊愈者十之有九。二十年间，他医好的病人特别是婴儿无数。病家系金酬谢，他一概拒收说：“我志在以医术和药物救人，怎忍心看小孩子病危而不救，反而以此谋利填饱私囊呢？”仁心善举让他的声誉一直“传郡邑间”。晚年，他“憔思劳神，废寝忘食”，从百家医书中“择精稳治验”之医理良方，结合自己多年医治痘症的成功经验，著成《痘经会成》九卷，于万历二十七年（1599）刊刻行世。此书一出，广为流传，得者珍若拱璧。

　　《痘经会成》卷首分痘症折衷总论、痘症宗旨要论、痘赋和诊赋。卷一分原痘篇、五脏篇、部位篇、气血篇、表里篇、三阴三阳篇、标本篇、脾胃篇、斑疹丹篇、女人出痘、孕妇出痘、水痘麻豆异痘篇及原痘迎机论（附脏腑释论）。卷二分气血交会图说、顺逆险三法图说、报痕三日形图、起胀三日形图、灌脓三日形图、收靥三日形图、靥后三日形图（附任督脉图）。卷三分发热、报痕、起胀、灌脓、收靥三日及靥后诸症治法。卷四分发热、报痕、起胀、灌脓、收靥三朝和靥后不治的歌诀及治验。卷五载用药调养法（附补遗七章）、三阴三阳人形和脉理撮要。卷六载汤药类120方。卷七载散药类117方。卷八载饮药类22方、膏药类12方、丹药类3方、丸药类22方。卷九阐述合用药性（前附君臣奇偶论）。该书内容全面详尽，于必要处还绘有图形。

　　乡宦、广西思恩府同知陈一定在其所撰序言中，称赞该书“纲提胪列，汇为九卷。各家必从其述业之精，各论必择其旨要之语。痘以门分，铨次（按次序条理阐明）其必是之说；治以类聚，而纂撮（汇编）其必效之方（药方）。痘见而必指其源，症见而必防其变。源必沿其所乘，变必穷其所极。从、违、正、反之功，制、助、提、抑之理，疏、息、调、减之效，可一览而足”；又谓“吾榕亲朋里闬（乡里乡亲），有干请（请托）者，随试辄效”；“展卷辩证治方犁然毕具（完全明白），药无不验之剂，儿（小儿）无横夭之虞”；此书不但为“一家一邑之宝”，更是“一郡四方之宝”。可见《痘经会成》一书当时在潮汕地区医界的重大影响。

　　传承中医文化，善本医书珍藏美日两地

　　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所藏《痘经会成》九卷，线装，分二册，封面褐色，无题签。卷内正文半页九行十八字，四周单边，框高20.3cm，横长13.7cm，版心白口， 单鱼尾。揭阳县令潘应龙及广西思恩府同知陈一定、湖广楚府左长史孙春芳两位乡宦作序，泉州选贡生余天洪为郑大忠作传，乡举人、署雄县学事许铭谦作《刻痘经会成赞》，郑大忠本人作自叙，诏安廪生杨燫为跋。除潘应龙的《序》和许铭谦的《赞》落款未署时间外，其余或署“万历二十七年”，或署该年干支“己亥”。书内密布阅者断句、重点划杆、加注、旁批、眉批等红色或墨色笔迹，可见该书刊行后被医者阅读、钻研和使用的盛况。

　　日本内阁文库藏本，线装九卷分四册，封面黑色，有题签。该书卷前少了揭阳县令潘应龙的序，却多出乡宦、广西兴安县令谢光阳所撰的一篇序和广西太平府教授江山的一篇跋（落款均为万历己亥年），并录有本书题刻人员姓名，中含乡宦4名，选贡4名，庠生21名，儒士2名，亲友及宗亲9名，并刻有“清漳刘祖有梓行”字样。可见当年此书题刻梓行者阵容庞大。该藏本内文页面整洁，无阅读批注痕迹。

　　从两处藏本的序、赞、传、跋落款所署年月看，日本内阁文库藏本应是万历二十七年（1599）初刻刊行本。据明代《万历三十五年丁未科进士三代履历便览》及其他相关史料载，揭阳县令潘应龙，莆田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进士，当年六月授揭阳县令后来揭履任，至万历四十一年（1613）离任。据此看来，当是潘氏在揭任间，应请为此书作序，故该书又稍作修订重新刊印，是为哈佛藏本。

　　雍正《揭阳县志》卷六之《黄耆》载：“郑大忠……寿八十四”，正应“仁者寿”之说。现今天花病毒早已消灭，小儿种牛痘能终生免疫，《痘经会成》似已过时，然其对从事中医者如何对疾病辨证施治和养成良好医德，似不无参考作用。而该书对潮汕中医史和瘟疫史的研究，则有着珍贵的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