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程竑

　　两年前，大学毕业的小瑞，被父母催着回家上岗考，成了一名语文老师。他爱好书法，也喜欢国画，业余闲暇，热衷在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古玩字画店里徘徊，欣赏一些高人佳作。小瑞很喜欢县里一位叫“老龟”的国画家，听说这位画家相貌丑陋，但笔底山水却气势雄浑，让人叫好。于是，小瑞就把得到老龟的作品，当成一个小目标。但就是这个小目标，小瑞却迟迟实现不了。一来，听说老龟一直闲居在乡下，很难打听到他的住处。二来，听说老龟开出的润格也不低，要一千块一尺，小瑞虽小有积蓄，可听这价又觉得过高。无奈，小瑞只能多走走书画店，以期找到一幅价格实惠的老龟真迹。

　　这天上午，小瑞刚上完课，就收到老黄的一条信息。老黄是一家书画店的小老板，40多岁。小瑞自从认识老黄以来，就常去他店里喝茶聊天。小瑞一瞧微信，喜上眉梢。原来老黄收到了一幅老龟的画，知道小瑞想要，赶紧告诉他。小瑞顾不上吃午饭，驾着电动车就朝老黄的铺面奔来。他到店里一看，果真是老龟的画，虽然有些虫蛀，但落款和两个印章都很清晰。老黄说：“有位退休的老局长去世，家里人把东西都打包卖给我，这是我从中挑出来，特意给你留着的，这样吧，不还价，我给你裱好加个镜框，一共一千五。”

　　“一千五啊，”小瑞思索一会儿决定买下，“行，听你的。我先把钱转给你，你裱好了给我送到学校我的宿舍去，行不？”

　　老黄说：“可以，下周六我就给你送学校去。”

　　达成交易，小瑞赶紧付款，接着又匆匆回学校，到食堂要点剩菜冷羹填饱肚子。

　　转眼来到下周六，往常小瑞都会回家陪爸妈，可今天不行，老黄要把画送到宿舍，所以小瑞一早就在单人单间的教师宿舍里候着。时过9点，老黄开着摩托车，把裱好装框的画，送到小瑞宿舍。小瑞一边看着画，一边指着一面空白墙说：“请把画挂墙上去吧。”

　　老黄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拿着工具，开始在墙上作业。不一会儿，钻墙的声音响彻房间，在校园里显得格外刺耳。小瑞并不理会老黄，他安静地端详着框里的画，不觉看出了神。突然，门外有个女人朝小瑞的屋里张望，喊道：“哟，小瑞老师画了啥，让我学习学习。”

　　小瑞一瞧，是美术老师小赵，赶紧往里让，说：“不是我的，是咱这里一个名家的。”

　　小赵走到画框前，吃惊地说：“老龟，这是我老表叔的作品。”

　　小瑞问：“老龟是你表叔？”

　　“不是表叔，是老表叔，我爷爷那一辈的。”小赵说，“可我觉得这画不对啊，笔力一般，应该是赝品。这画从哪来的？”

　　小赵话一出口，老黄就把活停下来，冷冷地问：“这是我从一个过世的局长家里淘出来的，怎么会假？”

　　小赵说：“不是说从谁家里淘的，就一定真。作假的人讲个故事，说是我老表叔送给他家的，就把你吼住了。我小时候就住在老表叔家附近，他还教过我画画。他有三方印章，会盖在每一幅作品上，其中有一方叫‘人间有味’，这幅根本没有。”

　　小瑞和老黄被小赵这么一说也有点迟疑，小赵突然提议道：“要不直接跟我老表叔视频一下，让他自己断断真假。”

　　小瑞刚想答应，老黄却拉住他小声说道：“别，待会画家愣是不承认是他画的，要你花大价钱找他亲自画一幅，你咋办？”

　　“你说什么呢，”小赵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老表叔有一说一，犯不上跟你这耍心眼。”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小赵点开了老龟的微信视频，对面便露出一张瘦小沧桑的脸。

　　小赵很有礼貌地冲着老龟说：“老叔，我单位有个同事很喜欢您的画，最近他买了一幅您的作品，看不清真假，您帮忙看看。”

　　小赵把手机拿到画前面，老龟咳嗽了一声，说：“是我画的。”

　　小瑞和老黄在一边激动得连连称谢，这时，轮到小赵犯嘀咕了，问：“老叔，我记得您会盖三枚印章，其中有一枚叫‘人间有味’，可这一幅没有啊。”

　　老龟说：“不是每一张都会盖三个印嘛，好啦，没什么事我挂了。”

　　挂了视频，小赵看到小瑞和老黄在一旁笑嘻嘻地挂着画，有些尴尬地耸耸肩，迈步回到隔壁自己的宿舍。她刚把门关上，手机就收到老龟的微信：“妹啊，那张画是我徒弟画的，当年那位局长向我索画，我不好意思不给，又有点气愤，索性拿了徒弟的习作，添了几笔送给他，刚好那枚印章没在手边，就没有盖。你不要声张，既然他喜欢，应该花了不少钱，就当做是我画的，让他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