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娜
忽尔春风,岁月向荣,李花悄然绽放,欣欣然伫立在陌上。
“出去走走吧!在无边春色里,听风赏花。”夕夕约我。
斜风细雨,直奔揭西良田。远远望去,李花开得正盛,雪白雪白的,一束束,枝枝蔓蔓,如诗如画。细看这李花,嫣然如雪,花瓣间几丛花蕊透着鹅黄色,几朵重叠在一起,素雅清新,伴随着徐徐春风回归大地,又静静地绚烂起来。山脚下隐隐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宁静,别有一番中国画意境。
观花的人很多,出入田垄的人川流不息。一丝风都没有,整片花海静止不动,流动的只有喧闹的人群,流窜的蜜蜂,欢声笑语。洁白的李花,是春天最浪漫的笔触。漫步陌上,仿佛走进了一首唐诗,每一步都踏在诗行间。李花树下,时光仿佛被拉长,花瓣随风轻舞,像是春天的絮语,温柔而细腻。阳光透过花瓣洒下,光影交错。抬头望去,满眼皆是粉白的温柔,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轻盈。穿梭在李花之间,不经意地沾一身花蕊,满身花香,能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做个看花人,足够奢侈。或许,春天最美的意义,就是让我们在花海中,找回内心的宁静。
儿时的故园里,也有这样的李花。每年春天,总会开满雪白雪白的李花。引来蜂儿嗡嗡,鸟儿唱啭。母亲总喜欢在李树边种上些瓜菜,一点点的空闲地儿,就又拔来这花那草儿的,很快满院子到处都是菜青瓜鲜,绿草茵茵。花开时节,母亲带着我,笑嘻嘻地开始在李树下忙碌。年幼的我便跟在她身旁,不时地停下脚步,捕捉来往的蝴蝶。她偶尔抬起头,一边拭去汗滴,一边寻找我的身影。调皮的我伸出沾满泥巴的双手,窃笑着抹到她的脸上。母亲见了,食指点在我的鼻子上,轻轻骂一句“鬼精灵”,随我一起轻笑,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田间回荡着,不时引得过路的人们侧目。拔完杂草,母亲从树下菜地起身,停驻发际、肩头的花瓣便纷纷起身飞跃,在春寒料峭的空气中划过一道道优雅的弧线。
几日风过,李子树下便流淌了一地的小白花。花期过后,叶子由稀稀疏疏、鹅黄嫩绿,到密密匝匝、油光碧绿。那些绿绿的小果子,一枚一枚,像和我们捉迷藏一样,悄悄潜藏在绿叶深处。李树下,一双双眸子如炬,寻着,数着。眼巴巴地盼着,等着。绿豆大了!拇指大了!幼年的时光,也因为有了李子,有了这漫长的守望,每一天都充满了无穷的乐趣。总有忍不住嘴馋的孩子,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地把还是青果子的李子从树枝上拽了下来,顾不得清洗,撩起衣角擦了擦,就整个塞进嘴里,酸得龇牙咧嘴。“吃饭靠种田,花钱靠李园”。上世纪70年代,家家户户过得很困难。每到五月青黄不接时,大家都盼李子早点熟,以解燃眉之急。一担担李子挑往市场卖,一张张钞票带回家,油盐酱醋、添衣买米都靠着它,还有小孩子的学费。
有人说,李花是春天里最美的情书,每一个字节都沾满露水和星光,阅过人间春色,不及李花一瞥。春有约,花不误。自古以来,冰雪肌肤香韵细的李花,是文人墨客笔端的宠儿,围绕着李花的抒情达意,成了一种时尚。李白的“火烧叶林红霞落,李花怒放一树白”,此诗是一幅画,是李花春光繁盛前的一抹留白,养眼养心,足称妙笔;杨万里《丙戍上元后和昌英叔李花》吟咏李花,“春暖何缘雪压山,香来初认李花繁”。漫山遍野的李花如雪一般,香气幽微,走近一点,方可感知到这份来自春天的气息,也才知道原来是李花盛放;想来人生最美的诗,莫过于宋朝诗人朱淑真的那首诗:“小小琼英舒嫩白,未晓深紫与轻红。无言路侧谁知味,惟有寻芳蝶与蜂。”花园里李花开放,它的颜色就像梅花那样雪白。李花和桃花互相辉映,桃红李白,让人眼花缭乱。想那诗人心中一定诗情满满,那份闲情雅致的惬意宛若就在眼前。
四季的更迭,锦簇花团的来与去,总是在不经意间,换了季节。又是一年李花开,站在李树下,让微风中吹落下来的花瓣飘在身上,体会唐诗中“闻花落地听无声”的恬适意境。香风入怀,李花春梦。真想如同古人一般,在这树下安置茶具,煮茶消遣。
记得明代洪应明所作《菜根谭》中的一联佳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在李花盛开的季节,静听一枕风,赏一树繁花,领悟一隅安然,笑看满天李花,花开花落两由之。或许,这样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