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散文大家汪曾祺,在《昆明的雨》一文中写道:“菌中之王是鸡枞,味道鲜浓,无可方比。鸡枞是名贵的山珍,但并不是真的贵得吓人。”有人说鸡枞的菌盖“开伞后”,样子像公鸡脖子上的毛鸡鬃,但汪曾祺见过未经熟制的鸡枞,样子并不像,只是“鸡枞菌盖小而菌把粗长,吃的主要是形似鸡大腿的菌把”,可以说是“植物鸡”。“味正似当年的肥母鸡,但鸡肉粗,有丝,而鸡枞则极细腻丰腴,且鸡肉无此一种特殊的菌子香气”。我嗜食此菌,虽吃过多次,总念念不忘其味美宜人的特殊风味。
相传明熹宗最爱吃云南鸡枞,每年夏天,驿站飞骑传递,直接送至大内。鸡枞被视为珍宝,即使是后妃,亦不得分食。我比较好奇的是,鸡枞不易保存,据明人谢肇淛在《滇略·产略》中指出:“出土一日则宜采,过五日则腐,采后过一日,则香味俱尽,所以为珍。”
从云南到北京,其距离比起送给长安杨贵妃的荔枝远得多了。我因而发想,明熹宗嗜食的鸡枞,应该是处理过后的“油(或烘)鸡枞”。毕竟,明代成书的《本草纲目》在评价鸡枞时称:“土人采烘寄远,以充方物,点茶、烹肉皆宜,气味似香蕈……其价颇珍。”
作家张长在《春城食菌》中写下这么一段话,简要不失文采,但有商榷余地:“春城(指昆明)滋味最美好的,首推一种叫‘鸡枞’的菌儿了……开放的鸡枞如华盖,未开的如箭如笔,撕开来,白嫩如鸡脯,味鲜甜无比。盐渍之后,以香油烹之,至水分干,加以干辣椒,炸至焦黄,即可长期贮存,曰:”油鸡枞‘,为云南一大特产。吃面条时,浇盖一勺,香辣鲜甜,那风味是极其独特的。“
其实,“油鸡枞”是道云南名菜,既可趁鲜食用,亦能贮放再食,其质不变,其鲜则一。它是用鲜鸡枞菌或干鸡枞炸制而成,特点是鲜制色泽棕黄,干制品颜色转黑,皆妙在清香味美,质嫩柔软,食罢难忘其鲜。
在制作鲜品前,先选好鲜嫩肥壮的鸡枞菌,清洗干净后,切成筷子头粗细,用盐略腌,待沥出水,晒至半干,入锅油炸,炸至色呈浅黄色为止,且炸一批即捞一批。炸最后一批时,须放入八角和花椒同炸,并放入干辣椒段即成。趁热鲜食,不亦快哉!如置容器中,备经常取食,亦妙不可言。
如以盐渍的干鸡枞制作,须选择无蛀虫、无霉变、质不老的干鸡枞为主料,清洗干净后,以清水发透,再沥干水分,切长条状再腌,随即下油锅炸,务须掌握火候。
“油鸡枞”菌质绵软,香气浓郁,油色金黄,菌香从油中散溢开来,馥馨诱人。假使以菌和油佐食面条、米粉、粿条,油而不腻,菌香扑鼻,食欲大开。也可用其油拌食凉菜,清爽适口,别有风味,且令人心情愉悦。
我曾在上海的“聪菜馆”及位于新北市新店的“匡记滇泰缅小馆”品尝过“油鸡枞”。前者以鲜品直接烧制,清隽馥郁,精美绝伦;后者乃干制品精炼,嚼之软绵,香气十足。另,老友曾赠我贵州安顺的“鸡枞酱油”,据《兴义府志》载:“今郡人以鸡枞入酱油,味尤旨。”以之炒菜、凉拌及吃面条,滋味鲜香,回味醇厚,风味独特,颇值记上一笔。黄宗慈 |